双十二拆快递拆到手软,已经忘记了到底自己买了几个,最近的常态就是白天在单位收快递短信,下班冲到淹没的快递堆里寻找快递。
那天我在门卫拿到了一个异常重的纸箱子,一路上我在想难道这是猫粮狗粮不成,回家一拆开。好家伙!原来是一箱子芋艿。
对,这就是老爹亲手下地种的芋艿,想来芋艿收获已经很久了,大概是家里吃不完才给我寄来吧,我心想。我想到去年、前年老爹寄来的芋艿长芽的下场,不仅心疼这整整一箱又会不得善终的宝宝们,一边把它们放进柜子里。
我细细端详它们:丑,小,异常硬,还粘着土。
“芋艿,性喜高温湿润,不耐旱喜阴,身体虚弱者适宜,糖尿病、肠胃湿热者忌食。”
小时候我在外婆身边长大(甚至太婆还带过我几年),我刚出生那几年,外婆还在沪经商,年迈却健朗的太婆承担起了带我的重任,要问为什么我的父母不陪伴我成长,这对我来说是个谜。
也许是太婆牙口不好,所以总是煮番薯、芋艿这种黏糊糊、软绵绵的东西,打小可能我就埋下了“咸党”的种子,嫌弃番薯,喜欢芋艿沾酱油。久而久之,每次其他长辈问我要吃什么,咿呀的我会开始向长辈说,“囡囡要吃芋芋”。现在长大了,更是贪恋外婆亲手做的酸菜炖芋艿。
我的老爹,他并不是个农民,他是一位教师,一位不怎么“爱岗敬业”的体育老师,这位退役了的乒乓球教练上了年纪默默在学校中层中混起了日子,摸起了毛笔,更撸袖卷腿下地种起了菜。
我的家庭,父母主张的是“散养”,在他们保证我的思想不出界的情况下,他们尽量不干涉我的生活,也反对我过于过问他们的生活。他们并不太清楚我对人事的喜好,也不太了解我饮食上的偏爱,他们总是把他们觉得好的生活“指导”给予我,因为屈服于“爸爸妈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的“淫威”,我总是直接或者间接的被影响而接受他们的“指导”。
但芋艿,却总是夹杂在我不喜欢吃的菜中间,成为了餐桌的常客。即便我肠胃虚弱,这碗菜也下不了桌。
老爹是个不苟言笑的汉子,也是位“好好先生”,这样的性格捅了半辈子篓子,我母亲跟在其后面给他擦了半辈子屁股,也许是出于对母亲的内疚、甚或是陷于自己道德选择的囹圄,他从一个对我言语温柔的老爹变成了一个偏执寡言的怪老头。
每次回家,父亲就像一尊石头杵在客厅、厨房与阳台,向来不太与父母沟通的我,现在与父亲沟通的鸿沟好像又进一步加深了似得,许多话欲言又止,在他的一声声“噢”中咽了回去。又或者是因为女儿长大了这种性别差异日渐突出,父亲好似学会了避讳一般,不再与我那么亲近。
“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句话在我身上好像失效了,也许说的也对,大概我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但碍于我母亲这个强硬的正房,所以有了距离感。
老爹是敏感的,我的语气如果重了,便把自己封闭起来,好似我要谴责他一般。我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也把我的娇气,收敛了起来。这个倔强的老头子,年纪渐长,165的个子更加佝偻了,家中最矮的就是他,下地种菜以后,更是变得又黑又像个土地边生活的农民。
古怪的老爹,在双十二这样快递爆仓的日子里,给我寄了一箱古怪的芋艿。
大概我的老爹,就像他种的芋艿一样,虽“丑”、“小”、“硬”,但却是,煮起来剥去壳沾上酱油回味最为甘甜。
“爸爸,我收到你给我的寄的芋艿了”
“噢,好的”
“真丑啊”
“噢,你自己煮着吃”
“嗯,好吃的很呢”
“嗯,那就好,没什么事的话,给你妈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