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春景
【宋】苏东坡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词说的是春天即将过去，百花开始凋零，杏树上长出了青涩的果实。燕子飞过天空，清澈的河流围绕着村落人家。虽然柳枝上的柳絮被吹得越来越少，但不要担心，到处都有茂盛的芳草。围墙里，少女正在荡秋千，动听的笑声，墙外的行人都可听见。慢慢地，围墙里边的笑声就听不见了，行人惘然若失。通过对残红褪尽、春意阑珊的暮春景色描写和远行途中的失意心境描绘，借惜春伤情之名，表达出作者对韶光流逝的惋惜、宦海沉浮的悲叹和浮生颠沛的无可奈何，既深情缠绵又空灵蕴藉，情景交融，哀婉动人。尤其词人本是长于豪放，但通过此词也反映出其亦擅婉约。此词景中又有情理，是一首很好的婉约词，既表现了他词作清新、婉约的罕见特点，又表现了词人创作上多方面的才能。本词开篇即通过描写花和杏的颜色变化，生动地勾画出暮春的景色，其描绘的手法极具动态，对景色的转换，从花到杏，从“残红”到“青杏”，从凋谢的花到初生的杏，不仅写出了衰败，还写出了新生，其中透出了一丝怜惜和喜爱，让浓郁的伤感之情逐渐褪去。随后，作者的目光转向远处，勾画出更加开阔的春景，心境也慢慢开始敞亮了起来。天空上掠过燕子，绿水环绕着村落的人家，展开了自然生动的乡村气息。虽然只是寥寥的几笔，便勾画出春意未尽的广阔乡村图景，显示了其高超凝练的文字功力。尤其是一个“绕”字，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极具感染力。
紧接着“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是本词中最为人称道的两句。上句将伤春的情感，惜春的感情，见于言外。而后句却将伤春之情，迅速转化成旷达之境，词曲的意境也借此得到了升华。词的下阙通过墙内外的生机对比，通过描绘墙头的秋千和佳人的笑声，对比行人行路的孤寂，让人在想象中产生无穷意味，这是一种高明的隐显手法，用“隐”来激发读者的想象，从而拓展了“显”的意境，感情真率而不落于轻，描绘生动而不流于艳，读来错落有致，耐人寻味，技法极其高超。通过笑声的渐渐消失，引出“多情却被无情恼。”，但其绝不是抱怨，而是对自己的调侃，像是在劝诫自己看开些，既饱含了深情，同时又充满了豁达，让眷恋和豁达浑然一体，词意流走，一气呵成。
这首词，前后有着不同节奏的感情色彩，反映出词人的文思畅达，信笔直书，突破了词律，把北宋的诗文革新运动的精神，带到了词作的领域，扩大了婉约派的词曲风格，丰富了词的题材和意境，冲破了诗庄和词媚之间的界限，对词的革新和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整首词，词意自然，不受束缚，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行云流水，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