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作的原因,时常会做一些短途的旅行,每次整理行装时便随手带一本轻薄的小书,以便打发无聊的候车坐车时间。所谓“轻薄”,不单指书的厚度要轻薄,内容也要“轻薄”---当然是指话题轻松,篇章短小。在最近的一次出差途中,便看了这样一本“轻薄”的小书----《下午茶话题》,作者是台湾文坛著名的朱天文、朱天心、朱天衣三姐妹。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朱家姐妹应《自立早报》“女性频道”主编的邀约,每星期在报上写专栏,每次一个话题两人来谈,三人轮番上阵,专栏名为“三重唱”。彼时,仨姐妹年纪分别为三十五、三十三、三十一,分别为单身贵族、袋鼠族(结婚有小孩)、丁克族(结婚无小孩),同样家庭出身,同样作家身份,却有着不同人生状态的三姐妹,她们针对现代女性最切身最关注的话题有着怎样各自不同的表述?专栏集结成册,便有了这本《下午茶话题》。
虽是二十多年前的专栏文章,好在女性话题似乎从来都没有太强的时政性,所以这些话题现在看来也并不过时。看看这些话题吧:“发现另一半私藏色情刊物时”、“女人与衣服”、“关于吃醋”、“丈夫沉迷娱乐时”、“婚后的过年”、“旧情人”、“做家事”、“购物”、“化妆”、“我是这样对待孩子的”……是不是很熟悉?尤其是对于在职场或婚姻中摸爬滚打、焦头烂额的女性?这些与女性生活密切相关的、适合在私密场合与闺蜜分享的、女人们最心心念念且常议常新的话题,在朱家三姐妹的笔下,一改她们为人们所熟悉的小说风格,变成了闲话家常,有着亲切的人间烟火气,观点、角度、经历或有不同,但文字都是一样的活泼俏皮,简洁犀利,却不失温情,用大姐朱天文的话来说:
“我们不是激进派,不是保守派,我们只是,存活派。我们无意倡导任何观念或准则,我们只是谦卑地陈述一些事实,陈述此时世亦有人如此过活。”
是的,食衣住行、夫妻、婆媳、亲子、工作、娱乐、旅行、购物……这些纠缠在女性生活中林林总总的小麻烦、小猜忌、小抱怨,小尴尬、小乐趣、小感慨总是能够让人感同身受,甚至让人会心一笑。
比如在“旧情人”的话题里,朱天心举了一个例子,她的一位女友向她抱怨婚姻生活的枯乏,支撑她过下去的不是丈夫、孩子、工作、理想,而是她十年前分手的旧情人,旧情人仍生活在这个城市,因此,她即使是去街口倒垃圾、去市场买菜,也要穿戴整齐,光鲜亮丽,以备在不可知的重逢时刻,仍能以最佳状态面对旧日情人。于是朱天心十分冷静地问她:“可是,然后呢?”女友被问呆了,是啊,然后呢?因此,在朱天心这里,旧情人是这个时候使用的:另一半做了不喜欢的事,就把旧情人拿出来,在想象中做同样的事,发觉他要更讨厌得多,所以,旧情人很倒霉地在她的记忆中一再被处决。同样话题,朱天衣则说起另一个漂亮女孩的“惨痛”经历:怀孕八月最狼狈时,在异国异地巧遇前男友。而后女孩有了一对灵慧可人的儿女,婚姻美满,容貌身材也不减当年,令人称羡,这一切,却怎么也无法让前男友知道了。所以她说:“当人处于顺境时,若无旧识的掌声或羡妒,该是多么叫人遗憾,或许这就是同学会始终存在的主因。当然之于旧情人,意义上又更加不同了。”以及“婚姻让人丧失斗志……旧情人就像面镜子,如果失去了揽镜的意愿,或许那就是女人最悲哀的时候了。”看到这儿,会不会让有此困惑的女同胞们有醍醐灌顶之感?
另一个关于“从来不是上班族”的话题,看得我也是心有戚戚然,因为我现在也是新进混迹在“非上班族”中的一员。正如朱天心强调的那样:非上班族不代表不工作,不谋生。朱家姐妹靠写作谋生,我没有这样的才能,但好歹也在工作,谋生手段虽不同,但状态和感触还真是挺像。比如,朱天文说:“自由的意义,你知道,其实是很可怕的。它表示将无任何规则限制你,无任何计划推动你,无任何坐标定位你,也无任何意志施加你。脱网的金鱼,天啊,大海觅食何其渺渺!”再看朱天心,她会“很珍惜拉开衣橱的那一刻,里面全是惯穿的舒适的便衣牛仔裤,而没有一件必须配合上班穿戴的服饰。”嗯,我现在的状态便是如此。还有这一句简直是说在心坎上了:“这不过就是我们的选择:牺牲掉什么,换取些什么。没有好坏贵贱的差别,只有适合与否的问题。”
果然是女人最了解女人,三姐妹的下午茶,着实暖心暖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