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于娟老师的《此生未完成》,发人深省,所有的名利在生命面前是那么的苍白,唯有亲情、唯有爱,才是我们最后留有的盔甲,用以抵御来自身体的病痛,解救我们沉睡的心灵。
医院是一个让人灵魂得以沉淀的地方,无论你是富翁、官员亦或是生活穷苦的平民百姓,在这里,你只有一个身份——患者。大多人在身体健康时是不会太过关注生命的真谛的,利益、权势、名望蒙蔽了我们的心。放眼望去能有几人在这浮躁繁华的世界里得以修炼自己的内心。
因着我儿子石头的眼病,在亲身经历那些伤痛时更亲眼目睹了这个世界里病魔的残酷与无情。石头的眼病被划分在了肿瘤科,因为囊肿又称为良性的肿瘤。一个“良性”他所饱含的意义是深远的。如果你曾接触到恶性肿瘤的人群,你便懂得了这个词的珍贵。
在肿瘤病区,我见过了太多的患者,说来奇怪,在这些恶性肿瘤患者中,儿童占据了70%,他们都患有同一种病——视网膜母细胞瘤。同样的病痛落在一个孩子身上终究让人更为心痛,更难以接受。跟石头同病房的一个小男孩才两岁多,一只眼球已经摘除,义眼需要在手术后三个月才能安装,孩子裸露着空洞的眼睛,让人看了揪心。男孩的妈妈一个人躲在走廊上哭泣。她怨恨自己,因为自己就有同样的眼病,这是遗传的。只有在此刻,你才会发现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这种愧疚、这种无助、这种心痛外人无法感同身受。
同屋的另一个女孩,大概6岁的样子,由于病情稍轻没有摘除眼球,她是来化疗的。一个疗程大约化疗6次左右,每次化疗前孩子都会进行全身检查并验血,孩子处于贫血状态。这完全可以理解,不断的化疗与抽血,孩子的身体已近枯竭。局部化疗时眼球会极度肿胀以至于无法睁开眼睛,疼痛是必然的,每次痛到忍受不了小女孩会哭着对妈妈喊:“妈妈,我恨你!”但待她稍微好转些时她又会轻轻地对妈妈说:“妈妈,我爱你!”医生交代说化疗期间孩子想吃什么给什么,哪怕是冰激凌都行。因为大多人是没法吃进去东西的,能吃一点就多一点的养分。
隔壁屋一女孩,17岁,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女孩长相普通,个子矮矮的,梳着高高的马尾辫,一只眼球7岁时摘除了,现在又出现问题需要再次手术,但从她的脸上你看不到她的恐惧与忧伤。她一直微笑着跟人说话。她的母亲陪伴着她,与小女孩相比她的妈妈反倒更像孩子,母女角色有些颠倒。女孩躺在病床上,泰若自然地说了句:“该来的总会来。”我忍不住问她:“平时上学会有人欺负你吗?”女孩的妈妈在一旁乐呵呵地说:“她呀,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女孩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随后她的妈妈出去买水果,女孩过来逗石头玩,我说刚才那个问题我还想问问你,因为我也担心孩子将来会面对同样的问题。女孩这时才说:“当然有人欺负呀。所以你不要招惹别人。不过有时候不招惹别人还是会被欺负。我能做的就是无视。我的妈妈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知道告诉她除了让她伤心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的话震撼了我,一个年仅17岁的女孩,生活逼迫她成熟勇敢强大,轻飘飘地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掷地有声。
在广州手术室外的隔间等待时,一个孩子只能一个家属陪伴。当我精疲力竭地抱着怀抱里因恐惧和饥渴而挣扎的石头时,旁边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奶奶也抱着她的外孙,那孩子11个月,是等待摘除眼球的,由于禁食禁水孩子饥渴难耐一直哭闹,老奶奶流着泪一个劲地哄着。看着她我亦忍不住泪流满面,为所有受着病痛折磨的孩子和家长们流泪。老奶奶对我说:“我是他外婆,孩子还没断奶,不能让妈妈抱,他会想喝奶。”等待持续了两小时左右,那孩子在石头之前进入了手术室,正在这时隔间的大门打开了,我看到了那孩子的爸爸在焦急地朝隔间里张望,搜寻着自己孩子的身影。我给他打了个手势,告诉他孩子已经进去了。那爸爸双手合十向我拜谢。待到石头进入手术室,我走出隔间,又看到了那老奶奶,她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她在守护着她的外孙,我懂!
办理出院手续时又一个小病友进来了,孩子7个月大,双眼恶性肿瘤,医生的结论,必须立刻摘除眼球否则性命不保。那妈妈忍不住地浑身颤抖,她抽泣着:“他才7个月呀,再也看不见了以后怎么办呀?”
你以为这是最悲伤的故事吗?不不不,一个星期后石头复查,在医生的办公室我们又见到一个小男孩,6岁。进门时正好听到医生在对孩子父母咆哮:“你们怎么做父母的?他是双眼有问题拖到现在才来,我明确告诉你,现在这孩子就是立刻摘除双眼也只能是九死一生,手术唯一的作用只不过是减少他死前的痛苦......”
这些就是我亲眼所见的那些生活在病痛里的小小人儿们,他们生下来就没得选择,只能痛苦地面对一次次手术与化疗,只能死里逃生,当我们很多人在慨叹命运不公时不妨看看他们吧。生活在绝望里的他们依然勇敢坚强地活着,我们正常人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去抱怨?
我真心希望这个世界少些病痛,也希望我们的医学能够再强大些以减少人间的疾苦,给孩子给家长们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