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我和高峰一起到学校门前的小河边去散步。
我们学校地处市郊,门前有一条小河。从我们学校出来,穿过门前的公路,走上一百米,就到小河边了。每天晚饭后去小河边散步,是我和高峰很长时间的一个习惯。站在马路边等车流的空隙的时候,高峰叹口气说:“马路上这么多车,没有一辆是我的!”
我笑了笑,心想: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三百块钱,一辆车得十几万,买车?做梦吧!
加入世贸的谈判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到处都在描绘加入世贸的蓝图,高峰桌上就放着一本《我的汽车不是梦》。事实证明,我真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没有听到现代化汹涌而来的潮声。
我第一次接触现代化是给家里装了一部电话。电视机早已经普及,算不得现代化了。电话入户,虽然有一段时间了,却仍然觉得遥不可及。其实,也没有觉得电话有什么必要。那时候,最普遍的通信工具是写信。交通不便,人际交往困难,书信是联系远方的纽带。大学毕业时,留言册上的留言有一种相会无期的感觉,多情的同学还会留一张照片或者在留言册上贴一张照片。前一段偶尔翻起留言册,还看到几个同学年轻时的尊容。现在,同学们相见的机会很多。有一次,我遇到一个给我贴过照片的同学,两个人居然对面不相识了!
通讯的发展势头远远超出人们的预期。先是楼下的邻居装了电话,我心里暗暗嘀咕,装一部电话,几千块钱,值吗?不过,我还是把邻居的电话留给一些朋友。我们楼道里好像全把邻居的电话留给朋友了,时不时就会听到邻居站在楼道里喊谁接电话。这道风景很快就消失了,电话的初装费拦腰一刀,一千五百块钱就可以安装,人人都迫不及待地给家里安装电话,邮电局的人说——那时候邮政和电信还没有分家,负责安装电话的单位还叫邮电局——这个活动快要结束了,我们唯恐错过了这个机会,拿出手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匆匆忙忙给家里安装了电话。活动确实很快就结束了,电话初装费彻底取消了!高峰安装电话的时候,总共只交了一部电话机的钱。很快,电话就彻底普及了,农村老家,家家户户都安装了电话。
不仅安装了电话,我还用过传呼机,数字的、汉显的,全用过。不久,又因为要去读硕,狠狠心买了部手机。生活,真有点日新月异的感觉。
电脑、网络,这些旧时王谢堂前燕,也争相飞进寻常百姓家。我第一次买电脑的时候,妻子就对组装电脑的年轻销售员说:“你们的生意肯定越来越火,我有一个经验,凡是我们开始买的东西,马上就要普及了。”妻子的话说对了一半,电脑确实很快就普及了,不过,普及的不是我们买的那种兼容机,而是品牌机。生活发展的速度,连想象也追赶不上。
很快,汽车真的开始进入普通人的生活。我考博士的时候,提前到学校和导师见面。学校大礼堂前正举行车展,导师正兴致勃勃地在大礼堂前看车。我到大礼堂前找到导师,导师说:“你先等一会儿,我再看一下。”然后,又匆匆走进密密麻麻的车里去了。师母站下来陪我聊天,笑着说:“你老师就喜欢车。其实,没啥用处,不过,家家都买,好像已经城一件必需品了。你要是能来上学,也可以买辆车,方便!”我暗地里想,家用轿车,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博士毕业第二年,我就买了自己的车。再过半年,高峰也买车了。我们的汽车还真的不是梦。屈指算来,距我在高峰桌上看到那本书不过十五年时间。现在,街道上更是车流不断。车不是梦,开车出门,到处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停车位变成了梦想。我们已经淹没在现代化的浪潮里了,不过,现代化带来丰富物质的同时,又给生活带来了新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