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把大商场当教育中心去逛
接近高贵令人兴奋，接近善良令人安稳。
大商城几十米高的穹顶，光线倾泄在一个女孩的身上，她以上帝的视角想象着，如果她原地旋转起来，应该是朵红色的花瓣。自然又美丽。
春华每次走到商城中央，就会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像是在寻找某些东西，或许是幸福感或者是运气，反正她热爱这样不会灰暗的地方，永远敞亮，永远有包装好的新品在等她挑选。
在这之前，春华刚刚从十六楼的奢侈品公关公司下班，商城就是她的后花园。
小时候的田野花园也让她感觉很舒适，但是没有商场的兴奋，一种莫名的兴奋。
作为家境一般女孩子，春华本科毕业后来到上海，切实感受到了繁荣气息。小城镇不适合绚烂无畏的青春，似乎只有在这样的空间当中，青春才显得有张力。
这里年超万亿的年生产总值，居住着千万人口，在百万户人家里，夜幕里会弹出她一个人的灯影。城市的信息来自全世界，每天更新的频率用上毕生数学知识也计算不了，她感觉自己永远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或许，她是为数不多的把大商城当成教育中心去逛的人。纪梵希、宝格丽、Prada、MiuMiu、YSL、资生堂……每次逛的时候像报菜名一样把中文名字和外文名字念上一遍，然后走过商铺的时候尽量放慢脚步，但又不能看出来是故意放慢的，最好搭配些回头侧脸等姿势，表示你在很惬意地逛商场。
这时候关键的是，眼球和大脑以最快的速度去辨识有没有新品或是脸熟的店员，有新产品你可以进去看，然后选择避开脸熟的店员，多次只看不买怕被人出来。
混在奢侈品界，春华的英文名叫Elina，不过她不觉得自己中文名土，因为她男朋友说过她的名字能让人联想到春华秋实之类的意境，是这个浮躁的时代为数不多的美好。
02 爱你，也爱你必不可少的物质
虽然经济能力还不允许，但是她想买件奢侈品的冲动，已经无法阻挡了。
看上的第一个奢侈品，一定要自己买。
这莫名的信念不知道从哪个神经节点冒出来，春华就那么心一横，第一次刷信用买了个奢侈品包包。
然后捂在柜子里两个月没拿出来用。只是在下班后的晚上，偶尔拿出来在镜子前试挎，像是个不合法的宝贝。也没敢让男朋友知道，直至到两个月她把信用卡还完以后，才亮出来用。
拿出来用的第一天，果然男友王昊就问了。
“这包小贵吧？”王昊从小家境不错，当然也认识些奢侈品，试探着问春华。
“还行，衣服少买几套呗。”春华用补偿思维回答。
“名牌包包，可以的，好看又耐用。”
“你不觉得花钱大手大脚？”
“不觉得，女孩子得有几样东西，拿得出手。”
春华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家境虽不错，但是非常独立，一脑门都是上进和实用主义的人，能这样理解。
大学时候，春华觉得这是个有才华的男子。工作以后在上海不期而遇，分不清是荷尔蒙还是不甘孤独，将他们拉在了一起。
说王昊是上进的实用主义，还真是一点也没错。两人成男女朋友后，每年读书日王昊都会送她一本书。
相爱的第二年，两人搬到一起住，在一线城市来说，这是个省房租又能提升爱情信心的优化选择。搬新家后的第三天，春华第一次翻开王昊的笔记本，扉页写着句话：不要让你的才华到处流浪！
春华眯了眯眼睛：“唷嗬，王昊，你是打算成为王小波呢，还是王健林？”
王昊把他的领带放进皮衣里，笑笑，“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做啥贡献，保家卫国还是献身艺术？”
“暂时没想好。但是我的行动将贯彻四大关键词：富有，文化，痛苦，快乐。”
“痛苦，又快乐？是什么鬼？”
“体验痛苦，在痛苦中创造，然后保持快乐，珍惜快乐。”
“能扯。你行。扯的不错。晚上吃什么？”
“出去吃吧，找找新店。”
两人走了出去，牵手在夜幕中走着，背影轻松而甜蜜，东张西望的次数明显比出来散步的老夫老妻要多。有时候春华认为，两个人的牵手是可以感知对方的；但是她确实又说不出感知到了什么，总之手感还是熟悉的手感。
更多的时候，春华是在放空自己，并没有像其他情侣一样，聊天时候会规划两个人的小未来，反而是更多地思考自己，工作上、商品上等等。春华不敢让别人的知道这些，总而言之，这是一种过度爱自己的罪恶感。
思想不似以前谈恋爱的实在，现在反而有些虚无。爱情到底代表着什么？往后幸福的生活？一个可以交流灵魂的人？相互支持的生活伴侣？
生活是大量物质和少量精神构成的，大量的物质是需要大量金钱的。那年拍毕业照的时候王昊的场面有点轰动，家里的豪车开到了广场旁，毕业礼物都是带镶钻石的钢笔。这些她都看在了眼里，选他当男朋友的时候，无感于那些对自己更好的男生，到底有没有出于金钱的媚俗？
分不清，春华自认为头脑理不清这些判断。
人的不真实状态是戴着面具的，她不喜欢面具，就想一把摘下来。
冷不丁地，她对王昊说：“我爱你，也爱你不错的家境，两样对我都重要，你介意吗？”
“有什么好介意，不都是我的？”王昊高明的微笑，让春华觉得自己说了句蠢话，像是一句小朋友的发问。
“不是，我是说，同时我也很爱自己，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想法很自私。”
“你就保持这个样子。别变到我都不认识。”女人的想法多又乱，他不是第一天意识到。
03 青春抵押给北上广，担保梦想
周六，王昊摊开没看完的书，春华则坐床上玩手机。如果有摄影师记录他们的同居生活，这应该是两人最经典的一个镜头。
王昊看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会午睡半小时，然后再起来，这时候春华把找到好玩的地方，给王昊讲一下，一般都会达成一致，第二天出门去放松一下。
最近王昊宅在家中看书的时常拉长了，而且买了很多行业和管理相关的书本。光是收快递，平均每两天一本。
“忽然买这么多书，你是想干嘛？”春华问。
“嗯？”
“最近买好多书，是搞什么活动打折么？”
“嗯，不是。”
“那，是，为，什么？”
“想提升一下自己，近期工作上有点吃力。”王昊小吁了一口气。
“不会啊，你从助理升到主管，不一直是你们部门比较看好的嘛？”
“行业变化快，多学点，以后跳槽也方便。”
春华沉默了下，给桌子上的杯子添满了水，“你考虑跳槽了？”她试探性地问。
“也不是，还是在这家公司呆着吧。”
“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告诉我。”
“嗯，也没什么，现在公司在扩张，有个新部门开设，新部门经理的岗位可能要竞争一下。”
“那好事啊！哈哈”春华仰慕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我才当一个小公司的副主管，你都要去竞争经理了，来，借你大腿我抱一下。壮硕的大腿哟~”说着手就伸过去了。
王昊缓缓起来，伸了伸腰，学着脱衣舞女，粗糙地扭了几下腰，厚实的手掌摸了几把自己的大腿，然后伸出来。
两人一个像客人，一个像服务者，角色表演的不亦乐乎。一会儿又互换过来，王昊抱着春华的大腿。没办法，同居的情侣调情起来，有了角色感便玩起来不带停的。
要不是同居了两年，又是大中午的萧条气氛，两人怕是会立马脱光做爱。爱情毕竟没有那么炽热了。
年轻的好处之一就是，丝毫不用力，也不怕会被潮流抛弃。但是不努力，就会被职场抛弃。同居恋爱的两人，大口大口地吸取着这座城市所含的养分。
行业里有不少成熟温和的大哥大姐，春华从他们身上学到如何将旧生活方式，如何选择更好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态度。
接触了不少同性恋者很好说话，春华觉得那是上天给他们的一种额外天赋，精通两性的心理，谈话当中常常透露出一种难以言状的精准，好像这个地球上的两性生物，都会和同性恋者说话，将秘密通过耳语流传，然后再由他们表达出来。
男友王昊的公司则是男性荷尔蒙强烈的互联网公司，春华去过他们公司楼下两次，下班的时候留着短发的一大群男人，夹杂着几个长发的姑娘，一拨拨从电梯出来。王昊在人群中算不上出众，但说“显眼”还是可以的。一名精致男青年，笑容正气，衣服规整。
对他不满意的时候，春华会挑明白，希望他哪里做得好。王昊也直爽，能改的默默就改了，不能改的，整个逻辑摆出来，听的春华也不得不服。双人探戈一进一退，一个月，一个季度，稍不留神就过一年。
他们在上海赤手空拳，要在职场上打响自己的名堂。
一个周二的中午，Sara走到春华的办公桌前：“这个季度有几个案子，副总想拿下，你看和小伙伴们先了解一下。”
春华抬头看了看Sara，她的创意总监，她自然发应过来，老总的“想拿下”，意味着“一定要拿下”。
接下来春华一个季度忙坏了，经常加班没有时间陪对方。本来这是件愧疚的事，但幸好的是王昊加班也多了起来。对方都忙，也是一种自我的幸运。想到这样的情况，不禁觉得好笑又奈。
春华加班烦了就跑去喝酒，要不拉着下属吃吃喝喝；要不然就是当个无知小妹，跟着上司吃好喝好。虽然经常名义上“喝酒”，其实就几杯啤酒的量。但出来“混”，声量总要大点。
对于外出喝酒这类事情，春华一开始都会把去行踪都跟王浩报备解释一番，后来也就懒得说了。
11月的一个周五晚上，晚上一点多，王昊电话响了，是春华的。赶紧来到一楼小区门口，看到一位男子开车将醉熏的春华送了回来。一辆中高档的车，说不上豪华，一般人想买还是需要点经济实力和勇气的。简单来说，目前王昊的能力是远买不起的。
当王昊走过去把醉熏的春华从男人搀扶中接过来的时候，眼光躲避开对视，没有看对方的脸。男人说，小心，她喝的有点多。
嗯。王昊喉咙里鼓出一声回应。
扶着春华上电梯的时候，春华手中拿着的手机来了十几条信息。王昊眼睛盯着电梯按钮，或抬头天花板，始终没有去看春华的手机。尽管想避开，但是侧头的时候还是不免看到亮起的屏幕，明显感觉到那是男生语气的信息，一条条弹在屏幕上。
第二天酒醒之后，王昊问：“昨晚你的手机，来了很多信息，你最近的夜生活，看起来很热闹。”
“嗯？没有吧，哎，都是加班，出去放松一下啊。”
“就这样？”
“就这样。”
“我问你，我是你现在唯一喜欢的人吗？”
春华懵了，目前这个人，忽然这么问是什么出于原因？脑子里搜刮一切能解释这个现象的事实和原理，找不到。她脑子好像瀑布流过的地方，冲刷的干干净净。
春华反应过来，已经错过回答的黄金三秒，“当然是~”一个未睡醒的颤颤抖抖的回答，将对话结束。
04 不意外的红酒会
春华和上司Sara聚在小酒馆，这些小酒馆的存在对于未婚女性来说，简直就是鸦片馆。气味那么好闻，气氛那么好玩。酒水微醺，把女人浪而不狂的表达刚好烘托到位。
对面一个男生坐下来了。春华试探性地问：哟，帅哥，请问你是？
眼前这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子，虽然不能算帅，但是一脸和善。
“你好，我叫肖樊，V公司的品牌经理。”
“哎哟，你们家的东西，风格超吸少女心的，上次和女子组合NE21的合作，在社交上火的不行，转发量有过千万吧？”春华对社交案例熟稔于心。
“团队作战，成果过得去。不过合作的那家设计公司倒是很不错的，懂时尚也懂服装。有需要可以找他们。”
“可以可以，介绍一下，报你的名能打折不？”
“你报Sara的名字，她的名字在行业比较响。”
“哈哈哈……”
“行了你们就别扯上我，我都快被时尚圈淘汰了。”Sara说，顺手拿起柯林杯，杯里的鸡尾酒抿了一口。
春华端起装着马天尼杯的Margarita，说：“第一次见，Cheers！”
肖樊晃了晃的威士忌，举起来庆祝。
桌椅和灯光已经醉人，搭配上色彩不俗的鸡尾酒，躺在高矮宽窄的玻璃杯中，清脆的碰杯，和男女时高时低的笑声声调，这样丰富的景象组合真叫人想在酒馆里待下去，而且永远不天亮。
第二天上班，见到Sara把肖樊带进了会议室。春华预感：看来和V公司的业务合作，要开始了。
足足一个小时后，Sara和肖樊从会议室出来。临走的时候春华一起送肖樊到电梯口。
“加个微信吧。”肖樊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合作成功，先熟悉下，说不定以后合作机会多。”
“那是，甲方爸爸不嫌多。哈哈哈……”春华晃着头笑起来，加了对方微信。
终于一天下班时，肖樊给春华打了个电话，说有个红酒的晚会，想请她一起来。春华没问太多，反正晚上有空，就答应了。
春华穿着驼色法兰绒的长裙，上身白色外套，出现在11月的冬夜，提早15分钟到了现场。肖樊还没出现。
她很不自在地站在一群不认识的人中间，或许不是中间，但不重要，即便在角落也不自然。
总得动一下，不然感觉是来蹭场的。春华装作自然地在人群中晃来晃去。好几次又晃回到刚进场的地方。会场中夹杂着不少年轻的男女，个个穿着有特色，个个打扮精致，个个都在有说有笑地跟殷实的中年客人在谈话。可能是推销自己，也可能在推销公司，甚至是有保险、汽车行业的在也不奇怪。
一个小哥哥靠近过来了，说是某公司的业务主管，希望认识一下。春华没几句打发走了，碍于情面还是加了微信。没多久有一个男的走过来，又是一番社交式寒暄，交换名片，加个微信。
肖樊出现的时候，春华已经认识好几个人 。
“不好意思，迟到了，刚有点堵车。”
“我才刚到，我已经认识好几个朋友了，今晚这里可以带你玩了。”
“哈哈，对了！红酒商，介绍你认识，法国的，想在中国大力推广，你们公司刚好服务过红酒的品牌，可能有机会。”
“好呀，走去认识下。”
法国的老先生很绅士，操着口浓于法国味的英语，春华交流起来有点吃力，肖樊充当了两者的翻译官。肖樊带着春华一一认识一小队法国人，法国的老先生很礼貌地亲亲手背，贴贴脸。该笑时候笑，该表示惊讶时候瞪眼张口，然后和每个人say hi 和 good bye，春华觉得混个脸熟就是这么简单。
忽然大厅的音乐响了起来，几个外国的小伙和美女从人群冲出来，欢乐地跳着舞。现场的嘉宾大胆的也加入了跳舞。肖樊放在春华的腰间，带着春华慢慢融入舞池当中。
跳舞不是第一次，但是春华并不擅长，本来不好意思，但是几杯红酒下肚，自然就扭动起来了。管不上舞姿，就当是来释放压力，下周再好好加油加班吧，春华心里想。
只不过红酒的后劲让春华晕晕乎乎，没等散场，就拉着肖樊送她回去了。
酒会上认识的小哥男生，一直给她发信息，春华懒得理会。离家里还有一公里的时候，给王昊打了电话，说自己喝酒了，有朋友送她回来。
酒醒的第二天，王昊劈头就问她：“我是你现在唯一喜欢的人吗？”
这样的问题，春华始料未及。王昊几乎不会问自己肉麻的问题，所以，坚定的一个回答，就是应该给的反应吧。他是不是怀疑什么？
回答过后，王昊的样子冷酷无表情，她没有作过多的补充，因为越补充，越代表自己有鬼。根据无数的爱情电视剧和丰富职场沟通经验，春华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没什么。”王昊淡淡说。转身拿起囤积了几天的衣服去洗了。
05 爱情不停站，却会开过头
接下来两人相安无事，度过了一个春节。春华去过两次王昊家，但春节这样的大节日，双方各回各家就好，还不是见家长时候。
春节后的时尚新潮到来，春华没忍住多买了几款口红和面膜。原来的化妆台已经不够用，物品逐渐向王昊的书桌蔓延。
两人以前稍微为此事小吵过一两回，不过很快对方都忘记了，毕竟收拾一下就解决了。
今天王昊回来的比平常晚一些。自从去年的秋季开始，都一直是这样的忙。春华已经煮好一碗糖水给他，尽管是从超市买的，但用自己的锅热过的，就是自己煮的。
王昊把包放下，两眼没什么神气，机械地把一碗糖水喝完了。额头上冒着油，他抽张纸巾擦了嘴，端起书本看了起来。
平时他看书是很平静的，但这下越看呼吸越重，时不时扭着脖子，耸一下肩。
是肩颈比较累吧，春华默默靠过去，把手搭在王昊肩上，揉捏起来。
“这些又是什么？”王昊忽然说话了。
“新买的面膜，男女都可以用。你要不要试一下？看你最近皮肤也挺油的。”
“不用。能把它挪开吗？桌子小，占地方。”
“放一下嘛，不碍事，这马上就要睡了，明天我有空收拾一下。”
“挪走。”王昊语气变得陌生。
“放一下怎么了，你就这么喜欢看书，大晚上的看那么久书干嘛，早点休息多好。”
砰！王昊把书本狠狠地摔在桌面上，从椅子上立起来。
春华有点被吓到，“你到底…”
“我说了！这鬼东西占地方！我看书有什么用！？看书有什么用！？你不看你自己很厉害吗！”
“我不觉得自己很厉害，看书…听好的。”
“拿走！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拿走！”
“我拿走可以，你要告诉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这么生气？”
“操，你真多问题，我就是不爽不行吗？！”
“你再说脏话？说脏话干嘛？！”
王昊沉默了，春华看着他的眼神，这是爆发之前的沉默眼神。
哐啪！整张桌子被王昊掀翻了，桌子上的摆设、书本、化妆品飞散落地。
两人沉默良久，气氛降至冰点，谁也没有去收拾地面上的东西，大概过了30秒，感觉像过了半个世纪。王昊开口了：“新部门经理的职位，让隔壁部门的人坐上去了。自己部门的，空降了一名新经理。”
双方又陷入沉默。春华知道，这时候安慰也是无济于事，还有没有比安慰更好的做法？
“我休个假，回家里待一段时间。”王昊接着说。
“好，这样也好。”春华点点头。
奢侈品行业里，春华见过很多产品款式是永恒的经典，也有很多款式刚刚发布，市场就已经宣布它的退出日期。人在职场也是这样的漂浮缥缈。
王昊这一回，已经一个月零三天，没有消息，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春华一直跟他微信联系，但是这也回的太久了点。
春华打电话问王昊同事，对方告诉春华，他已经打电话回公司提辞职了。这究竟是什么回事？王昊不接电话，微信上又总不透露什么。
春华买了火车票，赶往王昊的家中，门口出来的除了熟悉的王昊，还有一个不熟悉的女人。那女人长得不甚好看，但是手拉着王昊。
王昊没开口，对方开口了：“前女友是吗？回去吧，我们快结婚了。”
春华瞪着眼，等着王昊开口，这时就算一道雷劈下来，她也不会挪动半步，就等王昊开口。
“是真的。这事定了，准备摆酒了。你不用多想，不是你的问题。事情变化，总是这样。”王昊还是很理性地说完了。
春华心头冒出四个字：操你妈逼。
接下来，又是四个字：说没就没……
春华很乖，没有闹。转身就走。
高跟鞋踏着有沙子的水泥路，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数不清的草和庄稼，伞躺在包里，春华表情狰狞地走出五十米外，六十米，或许是七十米，一口气给四五个闺蜜发了这件事情，语气一次比一次激动，发完最后一个朋友，终于哇啦啦地在水泥马路上哭起来。
不远处有个大叔看过来，轰隆隆的拉货车从旁边经过，哭声被带的更响，滚烫的泪刚冒出来又被太阳烤热，分不清是泪更烫，还是脸更烫。春华感觉眼前的路是那么弯，弯到似乎可以掉头就回到王昊家里。但是路是直愣愣的，走下去，不回来了。
其实春华想走出一百米的时候，再开始给朋友说这件事情。但是对于距离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自己走了很久，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像是商场里弥漫的香水，一下子就。
后来一个妇人，看到一个女孩，抱着路边的一棵树又捶又打，歇斯底里叫了二十分钟，她也看了足足二十分钟。
噙着泪水，春华用手机买了火车票，大口地呼吸着。在候车大厅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自己的样子被别人看到怕是不会理解，如果惹来男性的搭讪更是无处出气。一个迟迟没回复的朋友，给她发来一段微博上的话：难过这个东西，难是难，始终会过。
春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真他妈安慰人都不会了吗，还要发个微博截图过来。
直至在上火车前，将手机里里关于“王昊”这个人的所有，仪式性地删了。
人和商品一样，有特定的属性，等待着雇主卖家去选择。人也有限期，到了一定时候就“下架”--退休，看着对方有了新的需求，新的选择，也只能无奈。然后等待被处理，消失在另一个人的生活范围中。
一个人的保鲜期，比想象更短暂。过了保鲜期而存在的，很多人只是不舍得扔而已。
永恒不死，说的不是爱情。爱情有三年的“永恒”，也有三个月的“永恒”，这样的永恒身边见证了很多。
06 难过的，又过了
两年前，春华哥哥做生意欠了一百多万的债，债主专门等她过节回家的时候，又找上门来。堵在门口问她哥哥的去向，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不会撒谎，只好闭嘴不说。债主又问她有没有哥哥的联系方式，她拿出手机，递给对方，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对方看了她一眼，没有翻她的手机。大厅的桌椅都砸了，电视往墙上摔了。
春华怕，很怕，但是没有哭。
怕和伤心，还是两样很不同的东西。为怕，不值得哭；伤心，可以哭。但是为感情那样哭，第一次。
王昊，不值得。她告诉自己。想不明白，王昊怎么会选那样一个样貌不出众，谈吐也不见比自己优秀的女人，王昊追求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娶一个老乡？
这件事问了王昊的朋友才明白。女方和男方两家的家业很互补，联合起来每年能省下很多成本。两大家族开了个新公司，王昊朋友圈晒了照片当经理，屏蔽了春华。
他终于当上想要的经理了。
王浩结婚后的两个月，一起租的房子刚好到期，房租都是王昊提前缴的，不住白不住。春华把不要的东西都丢光了，准确说，应该是把那个混蛋王某某的东西都丢光了。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春华开门看到个比自己年轻一点的姑娘。
“王昊呢？”姑娘问。
“你是谁？找他干嘛？”
姑娘打量着春华，“你是？擦，不会是跟他住一起的吧？女朋友？”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找他干嘛？”
姑娘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呵，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经不诱惑，劈腿了那个婊子，他还和你有关系？”
“你说什么？再，再说清楚点？”
“他背着我，搞了一个婊子，还劈腿了你。再见。”姑娘转身就走。
“他结婚了。”春华放声道，姑娘忽然停住。
“你要是知道，会好一点。”春华歪着头，“哦，比不上你好看。前两三个月结的婚。”说完春华砰地一声摔门关上。
门墙的隔音不是很好，随后春华隐约听到墙外有类似抽泣的声音。
啪！啪啦！门外的姑娘听到刚才敲的那道门内，似乎在摔什么东西，声响很大，摔的很凶。
07 春华结婚了
春华继续做着奢侈品的营销服务，总给客户贩卖希望，然后给消费者贩卖更大的希望，这算是欺骗么？希望能不能实现，不算自己的负责范围吧。
估计这是比爱情高级的，爱情的希望总是隐藏着虚幻，即使得到爱情后，还存在更大的虚幻。
所以爱，应该是善的。没有欺骗，没有隐藏，没有过多横冲直撞。
生活还有更多任务，一切都该原谅了。
两年半后，春华结婚了，嫁给一个长相过得去的人，正侧面上去比王某某好看，经济收入一般。春华觉得，经历这么多，真挚的爱情，善良，够用的物质，都在她怀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