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泪|左手朱华,右手流沙

有狐在沔

那一年,全班34个学生,只有她一个人用左手写字。

她长得清秀水灵,黑长直的头发,白如雪的肤色,以及亭亭玉立的身材,成绩也是长居班级第一,你很难从她身上挑出一点毛病来,在高中时期那个花样的年华,像她这样优秀的女生,怎么说都应该是光彩夺目,被大家追捧的对象才是。

但是,事实却出人意料,她在班级里并不特别受待见,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好像有意无意的将她打入了“冷宫”。没有人主动与她沟通,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同桌。吃饭、走路、逛街、学习……她总是一个人在体验着生活的全部。女孩从来都不笑,因为没有人愿意花多的时间看着她的脸,也没有人愿意欣赏她的笑容,即使她的笑可以融化冰雪,如春天般温暖。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全班34个学生,只有她一个人用左手写字。

在那个时代,左撇子似乎十分不受人欢迎,甚至常常被歧视、侮辱。在所有人都用右手写字的时候,为什么你偏偏要用左手写字?真的很让人不爽!

据说,左撇子的人要比用右手写字的人更加聪明。这也许是她当时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不久后,她突然有了第二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

那时,班里转进来一个男生,瘦高个儿,阳光活泼,脸上永远挂着时光抹不掉的笑容,初见面时便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当老师介绍完他的情况后,他径直走向女孩的座位,对着女孩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同学,介意我今后当你同桌吗?”

女孩望着他阳光般的笑脸,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淡淡的暖流,不禁微微的点了点头。于是,男生从容的坐在了她身边的座位上,成为她高中时代第一个同桌,也是唯一一个,他们做同桌,一做就做了三年。

当男生用左手在笔记本上笨拙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时,抬起头看见了一脸惊讶的女孩,她正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左手。男生微微一笑,说:“对不起,我是左撇子,让你见怪了。”

女孩头一次露出笑容,对着男生小声的说:“其实我也是左撇子,请多多指教哦。”

女孩的笑容果然与众不同,那足以融化冰雪般的笑容,如春天般温暖,男生竟然看得痴了,醉了,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老师的声音。

男生运动天赋极好,篮球场上,魅力四射的精彩投篮常常引得一群女生惊声欢呼,在学习上,男生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从第一学期起,就一跃成为班级第二,相比其他人,男生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每次节庆,男生收到的明信片、礼品盒却是班里最多的,常常堆成一座小山似的。男生不爱整理,总是由同桌的女孩默默地帮他将卡片装订成册,将礼品分类整理好。平时打开课桌,男生总能发现一张一张的用精美信纸写下的表白信,每当这时,男生就软磨硬施的让女孩将信中内容念给他听,他总是认认真真的听着女孩用青涩的声音读那些缠绵的句子、悱恻的诗语,却从来都不听最后的署名。

冬去春来,女孩也不知对着男生读了多少封情书,拆开了多少礼品盒,装订的卡片册已经汇集了整整三大本。从最初不情愿的做着这些事,到习以为常的翻开男生的书桌,从青涩害羞的读着那些缠绵句子,到感情充沛的朗诵,女孩读着那些简单幼稚的话语时,心情却变得越来越复杂,是嫉妒,还是心痛?

女孩的书法了得,曾经三次夺得全国高中生书法大赛特等奖,虽然她是左撇子,但写出来的字充满灵气,一点也不比那些用右手写出来的差。而男生则恰恰相反,虽然成绩优秀,但字却写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好几次被老师点名批评:“给我认真点写字!是不是中国人啊?”于是男生死皮赖脸的要女孩教他书法,他说在高中毕业之前,一定要写出像女孩那样工整秀丽的字体来。女孩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他抽出时间教他写字。

于是,在接下来的三年高中生活里,在黄昏的教室里,总能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女孩认真地在写字本上比划、勾勒,而男生则仔细的临摹。

但是,不管女孩如何认真地教,男生如何认真地学,三年下来,女孩的字越写越好,而男生的字却似乎越写越差了。

女孩无奈的皱眉说:“你呀,难道真的没有写字的天赋吗?”

男生则耸耸肩,嘻笑着说:“只要你坚持教我,总有一天我会写好的!”

时光荏苒,青春飞逝,只一场考试,三年高中即宣布画上了句号。女孩没有等到男生的字体变工整的那一天,而男生也没有时间对女孩说出再见。

高考后,到学校参加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女孩没有看见男生,只是在男生的书桌里看到了一个精美的信封,信封上娟秀工整的字体写着女孩的名字。拆开来看时,一张透着茉莉花香的信纸上,飞扬灵动的字迹写着席慕容的一首诗:

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

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

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

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总有一些什么

会留下来的吧

留下来作一件不灭的印记

好让好让那些

不相识的人也能知道

我曾经怎样深深地爱过你

在信纸的最后,还留有一句话,歪歪斜斜的写着:“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在高中之前,一直都是用右手在写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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