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古代爱情故事(二):乔太守并没有“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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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我们有时会遇到那种喜欢胡乱指挥却又不得要领的人,这时候可能就会有人抱怨了:你们看看这个人,好好的事情被他指挥的乱七八糟的,真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有时也直接说成“乱点鸳鸯谱“)一词现在多用来比喻做事混乱、胡乱指挥。不过它最初的意义是指男女婚姻的错配,“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的本意就是乔太守对男女婚姻进行了交错互配。

在我们的印象里,“乱点鸳鸯谱“一直是个贬义词,那么这个乔太守真的是对男女的婚事进行了“胡乱指挥”吗?他是个糊涂太守吗?其实不然。

这句话出自《三言二拍》中冯梦龙的《醒世恒言》,是其中一个故事的标题,讲的是一个阴差阳错但结局皆大欢喜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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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景佑年间的杭州城里有这么两户人家:孙寡妇家和刘秉义刘家。两家各有一子一女。孙寡妇家的大女儿珠姨许给了刘家的大儿子刘璞,小儿子玉郎(孙润)也已经和徐家徐雅的女儿订亲。

而刘家除了刘璞还有个小女儿叫慧娘,也已经许给了裴老九家的儿子了。这裴老九家是独子,就一直着急要俩孩子完婚,但是刘家坚持要先给儿子办喜事,再考虑女儿。

但是就在刘家公子快要成亲的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得重病了。刘妈妈想按时举办婚礼冲喜,刘公起初不同意,说怕害了人家女儿,但是刘妈妈还是坚持,他也就作罢了。他们就想瞒着孙寡妇按时娶媳妇进门。

但是这刘家隔壁住了个老李,老李听到了这事,就偷摸去告诉了孙寡妇。孙寡妇一听,当然就不想把女儿嫁过去了,万一女婿归天了,女儿可不年纪轻轻就守寡了么!

结果对方各种找理由,说哎我们家儿子就是普通风寒没什么大事,婚期可不能改啊,我们都已经为婚礼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了啊什么的,她也就没了主意,就跟儿子玉郎商量。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反正你和你姐长得像,要不然你替你姐去吧!等到时候你姐夫要是病好了呢,我也就放心了,就让她把你换回来,要是病不好,你就换了男装走回来,又没人拦得住你。

玉郎最开始是不太同意的,这可是男扮女装,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以后怎么做人啊。最后还是不忍心让他娘生气,就答应了。

这玉郎呢长得比较俊秀,和他姐姐长得也比较像,所以暂时顶替一下还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于是刘家就把玉郎假扮的新娘子娶进了门。

因为刘公子还病着,所以刘家是让小姑子慧娘替她哥来拜的堂。玉郎看这姑娘生的标致,心里就多留意了几分。同时慧娘也觉得这个嫂嫂长得挺漂亮。

《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连环画(图片来自网络)

等拜完堂,酒席结束之后,刘妈妈就跟刘公说:“你看这儿子又病着不能作陪,这儿媳妇初来乍到的,让她自己睡多不好啊,不然让慧娘陪她一起睡吧。”刘公说这样不好吧,但是刘妈妈不听,非叫女儿来陪着睡。

玉郎一开始怕身份穿帮,也推辞了一下,但是没推辞成功。

而慧娘心里面正对嫂嫂好感度迅速增长呢,内心还os:可惜我哥病了没福消受,哎,要是我以后的丈夫也跟嫂嫂长这么美就好了。这种情况下一听说要自己跟嫂嫂同睡,当然马上就愉快地答应了。

慧娘知道了玉郎的身份时最初是吓了一跳的,但毕竟当他是嫂嫂的时候就有些倾慕了,如今知道他是男子,就更是觉得欢喜了。

所以这俩人开始还是各自盖着一条被子有说有笑的聊天,结果聊着聊着就擦枪走火了。


刘公子听说新娘子长得标致,心里也高兴,加上拜堂那天被外面的锣鼓声惊出不少汗来,身体就渐渐好转了。没过几天就能下地活动了,于是就去和“娘子”见面。玉郎觉得这姐夫看着还不错,心说这下他病也好了,我姐姐应该可以放心嫁过来了。而且他再不走,这事就要穿帮了。于是决定回家。

但是慧娘当然舍不得让他走:

你要归家,也是易事,我的终身,却怎么处?

玉郎就说我也已经想了千遍万遍了,可是你也许了人家我也订了亲了,这事确实不好办啊。慧娘就哭,玉郎说你容我再想想办法。

想来想去俩人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加上他是肯定要回家去的,结果俩人就只有抱在一起哭。这时候刘妈妈就觉得不对了,这姑嫂俩人天天起那么晚就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大白天的关上门俩人抱一起哭是怎么回事?

刘妈妈就叫来女儿逼问,慧娘就全都招了。她想让家里把她那门亲事退了,嫁给玉郎。但是刘妈妈是坚决不同意退亲。慧娘没办法了就哭了,她爹听到她哭就问怎么回事,知道了之后就和刘妈妈吵起来了:我说不能瞒着人家冲喜,你偏不听,我说不让女儿陪着睡,你非让她作伴,这回伴得好!

他们家这么一吵,又被隔壁老李听到了。老李又跑去告诉裴老九。这裴老九一听,怪不得你就是不肯把你女儿先嫁过来,原来是在家养汉子呢!气得不行,就跑去刘家找刘公理论。

俩人各种骂各种打,裴老九这个气啊,最后就写了状子要告刘家。这刘公思前想后,觉得我这么受裴老九的气还不是因为孙寡妇骗了我们家?不行,我要告她!

刘公和裴老九就各自拿了状子到了衙门。当官的就是乔太守。

俩人在堂下就又打起来了,乔太守见了就问怎么回事?一个一个说!

两个人就把为什么吵架大致说了一遍。

乔太守一听觉得不太对,既然孙寡妇已经把珠姨许给了刘家,为什么要让儿子假扮?其中必有缘故。就把孙寡妇和慧娘兄妹、玉郎姐弟都叫到了堂前。

到了堂前一看,玉郎和姐姐长相确实像,都非常美貌。那刘璞也是长得俊秀,慧娘就更是漂亮了。这么一看下来,心里已经有了成全的意思了。

于是细细审问。孙寡妇把刘家公子得病却隐瞒的事情一说,乔太守这下明白了。就对刘公说,你家儿子重病,你就应该改个日子结婚啊,是你瞒着人家冲喜,才闹出这么个事儿来,这等于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的女儿。

又对玉郎说:你这事错是肯定错了,本来应该打你一顿板子的,看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不打了。

又对慧娘说:你这事也肯定是做错了,我们就不提了。但是你现在到底要跟谁?

慧娘哭道:“贱妾无媒苟合,节行已亏,岂可更事他人。况与孙润恩义已深,誓不再嫁。若爷爷必欲判离,贱妾即当自尽。决无颜苟活,贻笑他人。”说罢,放声大哭。

乔太守也挺可怜这小姑娘的,就又叫裴老九说道:本来是应该判给你家的,但是她已经失身,你硬要娶回去肯定也是被别人取笑,这样吧,判给孙家,但是让他还了你家的聘礼。

裴老九起初不答应,而且慧娘她哥也不愿意了,说:他已经有妻子了,我妹妹可不能给他当小妾!

乔太守就惊了:你都有妻子了还害人家姑娘?这太不应该了。后来得知只是订亲,并没有过门,就说:那就好办了。裴九啊,他原来有妻未娶,他现在又得了你家媳妇,我就把他未婚妻判给你家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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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唤来徐雅一家人来堂下,告知了此事,并当堂宣判。众人没有异议,纷纷拜谢。

判词如下:

弟代姊嫁,姑伴嫂眠。爱女爱子,情在理中。一雌一雄,变出意外。移干柴近烈火,无怪其燃;以美玉配明珠,适获其偶。

孙氏子因姊而得妇,搂处子不用逾墙;刘氏女因嫂而得夫,怀吉士初非炫玉。相悦为婚,礼以义起。所厚者薄,事可权宜。使徐雅别婿裴九之儿,许裴改娶孙郎之配。夺人妇人亦夺其妇、两家恩怨,总息风波。独乐之不若与人乐,三对夫妻,各谐鱼水。

人虽兑换,十六两原只一斤;亲是交门,五百年决非错配。以爱及爱,伊父母自作冰人;非亲是亲,我官府权为月老。已经明断,各赴良期。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你们觉得乔太守糊涂吗?我认为他并不糊涂:

1思维清晰。

当裴九和刘公最初来陈情的时候,两个人只是对争吵的原因简单做了说明,刘公并没有提到儿子病重冲喜的事情,但是乔太守听出了不对劲,觉得按正常情况来讲不应该让人假扮新娘子,追问了下去,这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我们想象一下如果他真的是个糊涂的太守呢?他可能就不会去追根究底,这件事也就没法最终解决了。

2间接让玉郎负起了责任。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故事里的玉郎从来没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娶你“之类的话。虽然他和慧娘私下里成了夫妻,感情是一定有的,但姐夫的病一好,他先想的是我要回家,不然事情会败露。

那慧娘想把终身交给他,他说我想过很多遍了,但是我们都订亲了这事情难办……有没有觉得换到今天他可能就是一个渣男?你当初和她睡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订了亲呢?当然,他也有可能是真的年少无知,没有那个意识。

如果这事情没有败露,他也有可能当做这事情根本没发生过,还是会娶徐雅的女儿。但是乔太守这么一宣判,他就必须娶慧娘为妻,必须为他做过的事情负责。从这个角度看,乔太守的决定对他来说是有一定意义的。

3不死板,懂得顺势而为。

虽说慧娘和玉郎做的事情不太对,但毕竟生米煮成了熟饭,两个人也彼此有情,这种时候“已经订亲”就不能作为唯一的准则了。

裴九和刘妈妈等人都是被这个“准则”给束缚住了,而乔太守就没有,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慧娘履行了婚约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索性成全一对有情人,是顺势而为。

那时的未婚夫妻基本上都没互相见过面,所以把徐雅的女儿和裴九的儿子判为夫妻,其实他们也并不吃亏,反倒成全了三对美满姻缘。


根据这个故事改编的黄梅戏直接改了名字叫《乔太守巧点鸳鸯谱》,我觉得这个”巧“字改得非常妙,因为这段风流公案得以皆大欢喜的了结,其实不是“乱点“而是”巧点“的结果。

就像原故事结尾写的那样:

鸳鸯错配本前缘,全赖风流太守贤。

锦被一床遮尽丑,乔公不枉叫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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