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 曹雪芹 兰陵笑笑生 曹雪芹父 曹雪芹师 跛足道人 判官 小卒(兼负责舞台配乐)
(关场灯,搬桌椅上台,桌子放在舞台中心。笑笑生潜身桌下。
(场灯亮,雪芹在舞台上看着笼中的鸟)
雪芹:好漂亮的雀鸟,可惜被人关在了笼子里。但是我若放你出了笼子,你这自幼娇养的身子也很难活下去吧?……哎,我们作人的,又何尝不是这样。富贵时,嫌经营家业太难,贫穷时,又觉得凄凉无趣。那天我听个和尚说什么众生皆苦,看来人生一世,就是苦海无边了……
(父/师自舞台边上)
父:我家那个不服管教的孩子,今番要劳先生费心了。
师:这个年纪的小公子有自己的性情,也是正常的事。
父:他整日不是跟姐妹们厮混,就是在勾栏瓦舍听戏。我这作父亲的,可不想他不务正业,误入歧途。
师:这个自然。
父:(走过桌前,回头喊)曹霑! (雪芹抬头,看到父亲和老师)
雪芹:爹爹。(行礼) (父叔走到桌后)
父:你来了。这位,是新给你请的先生。
雪芹:先生。(再行礼)
师:(扶起)公子不必多礼,折煞老朽了。
父:日后要好好服从先生管教。 雪芹:是。
父:那我也不耽搁时间了,现在就去念书吧。(下) (搬一个桌子两个椅子 放在演员身后)
雪芹:先生请。(行礼)
师:公子请。(行礼) (师绕到桌后)
师:公子,你这(俯身,扇子指着桌子上的线装书)四书读完了没有?
雪芹:……不曾。
师:(表示嫌弃)这个年纪还没读完四书啊……?那您读过点儿别的不?
雪芹:(来了兴致)秦前的楚辞,汉朝的乐府诗,魏晋的世说新语,唐人的全唐诗,宋时柳三变李易安等,明时李东阳唐伯虎等,我都曾背过。
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哦,合着您一心都在诗词歌赋上。
雪芹:(没听出讽刺)君子们说天地生人,无非大善大恶两种,其余都是庸人。(先生点头,慢慢转向观众,作出“这话在理”的表情)大善的人,就是应运而生的,大恶的人,就是应劫而生的。像尧,舜,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孔子,孟子,都算是应运而生的人。蚩尤,共工,夏桀,商纣,安禄山,秦桧等,就是应劫而生的。可我觉得,(情不自禁站起身)这世间不应只有善恶之分。(先生回头瞪雪芹)那些他们所认为庸人的人中,又有一种人,他们像甘露像和风,他们属于万万人之中,而他们的聪明灵秀却远在万万人之上。他们无需善恶去评判,只留下一段文采精华。那些诗人,多是这样的人。因而我觉得他们可爱。
师:(揶揄地)您也想当这种人?
雪芹:(故作谦虚实则膨胀)……我可能还不够格。
师:(扇子敲打雪芹,雪芹坐下)您不必这样儿,我看您聪明灵秀,都够中状元的了。
雪芹:(还没听出反讽,而且表示不屑)状元啊,就是那种三年就能出一个的么?
师:嗬,您想几年出一个?
雪芹:(扭头)三年就能出一个的事,没趣。我要做那种……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的。那是什么呢?(抬头看向老师)
师:(变得严肃,扇子拍桌)那是痴人说梦!
雪芹:(仍旧执迷不悟x)那我该怎样痴人说梦呢?
师:读你的四书。
(雪芹与师在桌后作指点教学的动作。)
(父自舞台右边上至桌前,踱步,焦躁的态度)
父:近日来又有几笔账目核对不上,也不知是哪房出了家贼。这一代晚辈读书也不上心,不知还能不能有撑得起家业的人……说起来曹霑的功课怎么样了?我得去关照一下。
(父绕到桌后,恰好雪芹合上书本起身。)
师:老爷,公子今儿的课,上完了。
父:上得如何?
师:啊他,文采斐然,诗书之事,一点就透……
父:我让你教他政论文章,不曾让你教他诗词歌赋!这些靡靡之音,学他做甚么。日后先生只给他讲四书就够了,切不可随了他的性子。
师:老爷不必忧心,以公子的才华日后必成大器。今日功课已就,老朽先行告退。
父:好,那麻烦先生了。(对曹雪芹)你,听见没有?
雪芹:是。 (曹父下)
雪芹:(收拾桌面的书本,伸腰)啊———可算是下了学了。父亲真是的,我读个诗词歌赋也要管。(偷笑)他要是知道我偷偷藏了许多小说,还不知道要怎样生气呢。……不过说来也是,那些君子们,为什么觉得小说是下流文字呢…… (接着向前走)
(跛足道人自舞台左端上)
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跛足道人与曹雪芹在舞台中央擦肩而过)(跛足道人扯住曹雪芹)
道:诶,公子留步。我见你与这镜子有缘……
雪芹:您等会儿,我觉得我跟你没缘,告辞(加速溜掉)
道:公子莫要多言,世间之事,有缘便是无缘,无缘便是有缘,有缘无缘之间,谁又说得清呢。 (继续唱着好了歌下场。) (场灯灭。追光对雪芹。)
雪芹:是个镜子……背面,写的是“风月宝鉴”。
雪芹:还挺好看的。(笑)(绕到桌子后,把镜子放在桌子上)(从桌子上拾起一本书)哎,背点儿书背点儿书……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击鼓其棠踊跃用兵……
(笑笑生从桌底出来,此处加追光。
雪芹:诶不行不行,我得抄会儿。 (雪芹拿笔写,笑笑生站在雪芹边儿上看)
笑笑生:你怎么搞的,这么启蒙的诗也能抄错? (雪芹转头看到笑笑生,惊骇,手中笔掉在桌上)
雪芹:……!?你 你是人是鬼,为何在此?
笑笑生:哦?吓到你了……我以为夜路走多的人都是习惯见鬼的。
雪芹:我什么时候走夜路,我只是开夜车!
笑笑生:开车?我生前也喜欢开车,结果犯了天条。死后地府要拿我问罪,我就把自己的魂魄封在这古镜里躲避他们追捕。不曾想却被你放了出来。
雪芹:我曹。
兰陵笑笑生:你这孩子嘴里怎么还不干净……
雪芹:……我曹雪芹不曾见过如此阵仗。
兰陵笑笑生:曹雪芹……好名字。
雪芹:敢问先生名姓?
兰:名姓?我早把我生前名姓忘了。不过我有个笔名,叫作———兰陵笑笑生。
雪芹:兰陵笑笑生!我知道我知道!您是…写西游记那个?
兰陵:……
雪芹:那,那是三国演义……不对,三国演义是罗贯中写的。
兰陵:……
雪芹:水浒传!
兰陵:很接近!
兰陵:……只在四大奇书中,公子再猜一猜?
雪芹:(笑容逐渐猖狂.jpg)哎呀,这四大奇书可都是禁书,您怎么能问我这种问题呢?
兰陵:既然知道都是禁书,你又是怎么知道水浒传的呢?
雪芹:既然水浒传都算禁书,那您写的那本金瓶梅又算什么呢?
兰陵:啊,可算猜对了。
雪芹:(笑)这哪是“猜”对的。我对小说家们的了解,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了。刚刚不过是戏耍你一下。
兰陵:后生安敢戏耍前朝名士(手指戳雪芹额头)
兰陵:后生过来,这句诗是你写的么?
雪芹:“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是我写的。
兰陵:好文采。……我刚刚看你书桌里藏了不少下流文字……
雪芹:什么下流文字,那些小说戏剧,可都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文字!
兰陵:若是世人都这么想,倒还好了……我说,既你爱惜小说故事,又有如此文采,那么,愿意学着写些么?
雪芹:!如,如蒙先生不弃……
兰陵:起来吧,何必多礼。……教你不难,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雪芹:先生请讲。 兰陵:这镜子,你帮我藏好。若是镜子破了,我的魂魄便无处藏身,地府的人会找到我,把我捉回地府受刑的。
雪芹:居然有这等事。先生放心!
兰陵:时候不早,公子且去歇息,我于梦中传授。 (兰陵回桌下,雪芹下台。场灯灭)
(、判官穿女装上。追光追判官。
判官:是有兰陵笑笑生的消息了吗?
小卒:大人……
判官:你不要打断我!我能感知到,那个两百多年逍遥法外的兰陵笑笑生又现身阳间兴风作浪了!
小卒:大人……
判官:此一番必须要将他捉拿归案,立下我府威风!
小卒:不是,大人您……怎么穿着夫人的衣服?
判官:啊,急着赶工就出来了。有甚不妥?
小卒:公堂之上您穿着夫人的衣服,恐怕有失体统……
判官:(回头呵斥小卒)琴瑟和鸣,鸾凤交颈,夫妻相敬,你懂什么!况我与夫人不过一室之内,二人之间,既与他人无关,又于体统何干。
小卒:……(重新开始拉琴)
判官:你哪里来的闲心,现在还拉琴!还不快去阳世捉鬼!
小卒:您说您能感知到,您又不说他在何处,叫下官如何去捉。
判官:他现在身在京畿之中,金银之间,黄粱之上,笔墨之下。
小卒:京畿之中,金银之间,黄粱之上,笔墨之下……(琴声停)
小卒:得令,下官去也。
判官:这夫人的衣服,还颇合身。(摆动衣角下场)
(雪芹去桌上趴下) (场灯亮起,雪芹起身看书,看一会儿又趴下去)
(师自舞台右侧上)
师:(一扇子把雪芹弄醒)祖宗哎,您这个睡法,我教不了。
雪芹:(再次垂下头去)啊……先生。
师:(清清嗓子)咳咳,先生在这儿。
雪芹:先生,您昨天讲的草蛇灰线,我没有听懂……
师:说啥呢他这。
雪芹:哦……我懂了
师:这怎么就懂了。(扇子敲头)……公子?(扇子敲头x2)公子?
雪芹:……诶!(醒)刚刚讲到哪儿了?乐,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师:都讲到中庸了,你怎么还在论语里待着。
雪芹:抱歉。(揉眼睛)
师:你刚刚睡梦里说什么草蛇灰线……
雪芹:啊,那个!您不要同我父亲说!
师:为什么梦里突然说那些,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雪芹:是最近有个道士送了我一面镜子,镜子里封存了一个前朝名人的魂魄。我夜间常常受他教导,学写文章。
师:什么前朝名人?
雪芹:兰陵笑笑生。
师:兰-陵-笑-笑-生……没听说过。
雪芹:兰陵笑笑生您没听说过?就是那个,写金瓶梅的。
师:您还看金瓶梅哪?!
雪芹:不……不是您想的那样,金瓶梅它所写的,是嘉靖间的世事人情……
师:(严肃)不行不行不行,您这样儿不行……
雪芹:我们刚刚讲到了中庸,对么?那么我们继续讲吧,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师:公子,你听着,这些小说啊戏曲啊,这样的下流文字,您碰不得。更何况是金瓶梅那种臭名昭著的禁书……
雪芹:(打断)先生,可以解释一下“天命之谓性”这句话吗?我没有懂。
师:(仍停留在劝诫的情绪中,恳切地)公子,我说的那些话,你听懂了没有?
(场灯骤灭。师趁机下。)
(师下台后,灯光打在雪芹身上。)
雪芹:本以为夫子是个通人情的人,不曾想也是个须眉浊物!……一时嘴快把镜子的事说了出去,这可不好……希望兰陵先生不会有事。
(笑笑生从桌下探出,光打在笑笑生身上)
兰陵:兰陵先生在此~
雪芹:先生,您来了
兰陵:上次,讲到哪里了?
雪芹:该讲小说如何结尾了。
兰陵:好,那么今天要讲的,是小说剧情的崩溃。
雪芹:剧情的崩溃?
兰陵:是的,如果是描写众生之苦的小说,整体剧情的崩溃应该在第八十回左右。
雪芹:我知道,您写的金瓶梅中,第七十九回西门庆丧命,此后剧情急转直下。
兰陵:这七十九回不是偶然。三国演义中曹操死于七十八回,(雪芹翻书),水浒传中梁山招安于八十二回(雪芹再翻书)。那些格局在于“众生”的长篇作品,总会在八十回左右的时候,让整本书里最猖獗的支柱垮台,留下一个冗长的结尾,留剩余的猢狲们从容聚散。
雪芹:就像,就像被堤坝阻拦的洪水,在八十回之前暗潮涌动,八十回之后洪水决堤,淹没过后,只留一片茫茫大地。
兰陵:对,孺子可教。
雪芹:说起来,先生为什么要写小说呢?
兰陵:这……(笑)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雪芹:先生是明朝嘉靖年间的大名士吧。可是小说一直被君子们视为不入流的东西。先生写小说,是出于什么目的呢?身为当朝名士,为什么要去作被君子们厌弃的事?
兰陵:何必在意那些伪君子的看法。他们不让我写,是因为害怕。
雪芹:他们害怕什么呢?
兰陵:害怕我画出了他们本真的样子。 (看到雪芹桌上的酒杯,顺势拿起来)
雪芹:哎我的酒……?
兰陵:教了你这么多天,喝你杯酒怎么了。
雪芹:这酒很贵的……啊不是,您,您现在只是一缕残魂,我怕您承受不住这凡间的酒水……
兰陵:我们做鬼的,人都吃得,酒吃不得?哼
雪芹:(嘀咕)我昨儿梦里梦见一个叫周树人的先生说这是吃人的社会,果然不假。
兰陵:说起来今儿早上给你上课的须眉浊物看起来怪讨厌的,我帮你做了他吧?“大块好肉切作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切馅子包馒头”,剩余的心肝脏腑,“造三份醒酒酸辣汤来”。
雪芹:不愧是写金瓶梅的人,真是深得水浒真传。
兰陵:水浒真传啊…… (沉默)
兰陵:公子,你读水浒传的时候,看过它的序么?
雪芹:不曾。
兰陵:“每怪人言,某甲于今若干岁,夫若干者,积而有之之谓。今其岁积在何许?可以历而数之否?可见以往之吾悉已变灭。不宁如是,吾书至此句,此句以前已疾变灭。是以可痛也。”人活着的每一个瞬间都在死去。不仅是人,历史不也是在慢慢死去的吗。经过多少代的编纂和粉饰,真的历史早就死了!但是好的小说可以正确地反映一个时代。元朝有演义和水浒,明朝有西游和我,清朝……(转身扶住雪芹肩膀)就是你了。(走回桌前)……你这样想想,我们为历史存住了岁月,当人们翻阅我们的书时,便也能看到我们的时代。(往茶杯里倒水)相形之下,那些伪君子们所谓的清白文章,才是真的,下流文字。(把杯里的酒水尽数倾出)
雪芹:(受到感召走到先生身边)我听懂了。好的小说是镜子,虽然看的是虚像,却能反映事物本真的样子。
兰陵:可惜有的人不知道照镜子的方法,照镜子照出病来,反说是镜子的错。
父:(台下大喊)曹霑! (笑笑生躲回桌下,场灯全亮。) (曹父自舞台右侧上。)
父:我说你最近白天没点精气神儿,原来每天晚上在这儿跟镜子说话。(把线装本子摔在地上)文采高妙啊,写起小说儿来了?还给自己起了个别号,曹雪芹?
雪芹:……(嗫嚅)……我错了……我错了……
父:你没错,错的是那帮伪君子、大俗人,是不是?何必在意那些伪君子的看法,是不是?(俯身拾起镜子)这个,就是那造孽的古镜?
雪芹:(试图夺回镜子)不,父亲,不要……!
(古镜摔到地上。雪芹想捡,被曹父拽下。)
(场灯灭,一柱强光打在镜子上) (笑笑生上,跌坐在镜子边上。) (追光对笑笑生)
笑笑生: 不好……我回不去了……
(演奏:地府音效)
追光灯照台边的小卒。趁此时摆好屏风桌案,判官端坐桌后。
笑笑生斜跪桌前。
小卒:大人,罪犯笑笑生已捉拿归案。 (场灯亮)
判官:兰陵笑笑生,明朝嘉靖年间人。
生前私撰淫书,故死后被阴司定下炮烙之刑,是么?
兰陵:是。
判官:但你恶性难改,抗法不从,竟私逃阳间,藏匿于古镜之内,是么?
兰陵:是。
判官:伤风败俗,罪大恶极,抗法不从,更加一等。理应打入抱柱地狱,生生世世受铜汤火柱之苦,永岁不得还阳!你可服罪?
兰陵:……不服。
判官:有何不服?
兰陵:甚么伤风败俗,我早在序里提过,读之而生悲悯心者圣人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仿心者乃禽兽尔。如果天下读书人中有许多禽兽,那么破败风俗难道是我的罪过么?
判官:(惊堂木)执迷不悟。你写出一本书来,使天下君子畏惧、天下小人欢喜、天下禽兽效仿、天下圣人垂目生悲,你真的觉得,自己无罪么? (场灯灭)
(播放:风声音效) (雪芹上,追光灯照雪芹,逐渐走到舞台中央) (笑笑生在暗处上。在舞台左端候场)
雪芹:我曾经拥有的所有富贵繁华,像那面镜子一样碎了。
雪芹:我这一生,没能考取功名,富贵时的朋友都弃我而去了,我那年幼的儿子,去年病死了……(自嘲地)人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我三十时未立,四十时仍惑,而今也快五十了,我还能,知天命么?(跌坐)
雪芹:我的那本小说,如今也写到八十回了……(仰头,伸手指天。逐渐站起)洪水,要决堤了。 (将手无力地放下) (追光打在笑笑生身上)
雪芹:(被声音惊到,回头)谁……谁?兰陵先生??我,我是在梦中么?
雪芹:(上前搀扶)快 快去我书房,房里还有些药物,可以给先生疗伤……(至舞台中)
笑笑生:(微弱)……这里是地府,什么书房。你当真是在梦中罢。(因伤跌坐)
雪芹:(俯身蹲下,查看先生伤势)当年我没护住镜子,竟害得先生受此极刑……真对不起……
笑笑生:不怪你。 (雪芹掏手帕擦拭笑笑生脸上的血迹)
笑笑生:跟我讲一讲吧,你经历的事。
雪芹: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家又被抄了。本来想科举入仕,博个衣食无忧,哪知……(自嘲)我连个举人都不曾中。那些富贵时的朋友,在我家被抄后都不来往了。(渐渐哽咽)我喜欢的表妹,几十年没有消息了……我的儿子,去年也……(哭起来)
笑笑生:……抱歉,我不该问的。
雪芹:……当年呀,教我念书的先生说我可以中状元,我说状元一年就有一个,我不稀罕。我要作那种几百年才出一个的,那个先生说,那是痴人说梦。而今的我啊,也确实到了痴人说梦的境地了。
笑笑生:时候不早了。破晓之前你快回去罢。人间,还有人等你梦醒呢。
雪芹:(面向观众笑)什么叫等我梦醒?(站起身)我已经归彼大荒,(场灯亮)他们,才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