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自己总是行色匆匆,似乎很忙。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静下来,如放电影般,重新捊一捊,才感觉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几十年了,名利皆无。
名,只有模糊的名字,老家人说起我,想得最多的是,应该还在广东打工!
利,蝇头小利也不可,亲朋聊到我这里,多半会选择暂时性失忆,欠的钱应该不少。
很多时候,在名利面前,我就是一过客,匆匆而来,悄悄而去。
偶尔有些不知底细的文朋诗友问起我,怎么很少看见你写山水,论旅行的文章?世界如此大好河山,风光迤逦,美景灿烂,在文学食粮库房里,应该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像你似乎“江郎才尽”?写景叙情,寄情于山水,绝对会好过你苦行苦吟。
我窘然,无言以对。
古人云: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无畏者乐行。
我既不是智者,也不能算是仁,更谈不上于所有无畏,于山,于水,于行,近乎陌生。山,在书本上见过名山,泰山,华山,恒山,衡山,嵩山,庐山,五夷山……水,中国的黄河,印度的恒河,美洲的亚马逊河,俄罗斯静静的顿河,在电视里留下印象……行,攀一攀珠穆朗玛,穿一穿撒哈拉,走一走黄河九曲十八弯,梦里都是新鲜的……
山,熟悉不过生我养我的桃花山。
水,亲不过老家那口井,门前那道细水长流的杨树港。
行,从湖南,跋山涉水到了广东,不是旅游,而是为了生存。
没有能力在山水间行走,没有心情乐山乐水乐行。更不敢有“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之举动,害怕酒后失言,疯言疯语,落人口实。
从踏上南下的车,就注定一路艰辛。
九八年,在老家实在无法生存的情况下,不得不随大流,提着简简单单的行囊,踏上了养家糊口,挣钱活命的漫漫长路。
九八年,近三十的年龄,在当时打工的人流中,算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年龄,几乎所有用工单位,都比较青睐更为年轻的男男女女,何况我还是一个因为意外而留有后遗症的残疾人,至于所谓代表受教育程度的专业证书 等同一张废纸,来广东近二十年,没有一次能派上用场。
不知是因为我长相丑陋,面目狰狞,还是缘于我时运不济,命中注定,反正来到广东,辗转多地,惠州,深圳,东莞,很多地方都留下过我的足迹,可就是没有找到一份让我感觉满意的工作。
不是用孱弱的身体负起生存的艰难,就是用残疾的脚步丈量苦难的足迹,不是用孤独熬过漫漫长夜,就是让寂寞纠缠冷清的世界。没有一天是开心快乐的,也没有那个时候能扬眉吐气。苟延残喘,混天度日,得过且过,吃饭等死,就是我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无数次想改变,可折腾来折腾去,只是伤痕累累,容颜易老,不只一次,暗暗加劲努力,可一回头,却可笑还在原地。
累了,倦了,慢慢放弃了。
走了这么多年,不是不用心,也不是没努力,可看看自己,除了如霜的白发,老去的容颜,我不清楚我还剩下什么?
故乡,渐行渐远,亲情,淡薄如纸,理想,无影无踪,希望,愈发渺茫。有一千种声音在告诉我,这辈子就这穷样。如野草,自生自灭,如流水,一去不回头。
佛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山,是横在我前进路上,不可逾越的远方,水,是流在我生命中,不可跨越的坎坷。我再没有胆量和勇气,接受现实的挑战,只能看水流舟,望山慨叹。
今已老去,没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识珠之慧眼,也没有“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机缘巧合。我就是我,一个为了生活,奔走在红尘中的老人。一个为了日后能清清白白走,不留债务在人间,可为五斗米折腰,却不受嗟来之食的老人。一个一无所有,却也傲骨尚存,脸面尚存,初心尚存的老人。
十多年来,我蜗居桥头镇,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镇,做最繁重的劳动,以微薄的薪酬,蹒跚而行,即使山如近在咫尺的樟木头观音山,水如横穿桥头和惠州的东江水,我也没有去过,领略如画美景,陶冶情操,洗翟灵魂。不能像智者仁者无畏者那样,在山水间行走 留一份心之悦,情之真。
更多时候,只是操心,那些于我有情有义的债务人,是不是担心我,日渐消瘦的行走中,有一钵,一杖,一瘦笔,一背影,是否可以?走清此生……
套用一古诗人之诗句:
“祖翥亲友如相问?依然奔走在红尘。”
不为山,不为水,不为行,只为没有还完的债,没有理清的爱,没有报尽的恩。
不敢不坚强,不激情,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