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去的五一节
林恳鏖战七番
升上围棋四段
他像所有孩子一样
偷过懒
闹过情绪
打过退堂鼓
……
文末照例彩蛋
林恳学围棋，有个记录：一年升三段，三年不升段。
三年不升段期间，第一次三段升四段赛，大意轻敌的林恳没发挥出应有水平，三胜四负。比赛结束那天下午，全家打道回府，林恳一上车就拿过爸爸的手机玩游戏，林恳爹一肚子不满，边开车边数落。
“整天就想玩，输了还玩，你怎么不好好想想这次怎么输的？”
“反正输了，不如玩一下。”林恳自我辩护。
“你玩游戏的心放在围棋上，早升四段了。”
“爸爸你不是也经常玩。”
“我看你就玩吧，不要学围棋了。”
“不要。”
“你每次都说喜欢围棋，我看你也不是真喜欢，算了，还是不要学了。”
“我要学呢！”
我一直埋头用手机工作，没顾上父子纠纷，紧跟着被林恳爹怼了：“妈妈，你也不要玩了，上车抱个手机，不晓得跟他谈谈！他不听我的，我不说了，你跟他说！”
说实话，那天我很累，平时周末都有咨询预约，当天也不例外，下午还赶到赛场。但林恳爹的话，让我打起精神，努力振作——我知道，他是真对付不了林恳。
可我刚刚还在工作状态中，思路全无。
好吧，拿咨询师的看家本事出来——开始对弈。
“爸爸说得对——妈妈现在不用手机了，虽然我是在处理工作不是在玩，但我们是应该好好聊聊，林恳你也先不玩手机好吗？”
“好。”林恳立刻放下手机。
“今天比赛没打好，我们都不开心，但你其实最难过——所以妈妈知道，你玩手机，是想缓解心情。”
“嗯，我就是因为不高兴才玩的。”小人表情沉重。
“刚才爸爸有个说法，我不赞成，说你整天只想玩——好像他不想玩一样（林恳爹脸颊鼓起来，暗笑中），妈妈也喜欢玩，谁不喜欢玩啊，玩并没有问题，比如打游戏。
打游戏是种娱乐，目的就是玩，而围棋，也是一种娱乐，你下围棋，也会感到快乐，对吗？”
“对啊，围棋也很好玩。”
“游戏和围棋都会让你快乐，但围棋有一样东西，是游戏比不了的。”
林恳很好奇。
“围棋可以给你带来成就感，但游戏不能。”
“游戏也能啊？”
“你看，你花几年时间下功夫学围棋，懂了很多棋理，随时可以跟人对弈，还不分年龄，5、6岁你就有了自己的围棋证书，还可以公开说‘我会下围棋，我学了三年多了，我一年升三段，有两回我都是小组冠军’——这都是你的荣誉，是你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成绩，是你值得骄傲的。这些，会使一个人变得与众不同，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妈妈也有自己的成绩，但我就不能说我“会下围棋”，因为我不会，我从来没有在围棋上付出过努力，所以8岁的你能超过40岁的我，甚至这辈子，在围棋上，我都不大可能有机会超过你——当然咯，我个人对围棋还是有一定心得的：我知道围棋分黑子和白子。”
小人先是听得两眼放光，听到最后，倒在后座上笑抽了。
我一本正经地继续：“游戏呢，是一种单纯的娱乐，并不需要花几年时间学，大部分游戏谁都能立刻玩起来，所以会玩游戏，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你总不能说：‘我很牛，因为我会打游戏，昨天一天我打了八小时’——谁不会打啊，妈妈还有几个拿手游戏，你看，打祖玛，你和爸爸都打不过我——所以，游戏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再说，玩谁不会呢？
当然，玩游戏玩成顶尖高手，也会有成就感，但一样需要长期的艰苦训练，比如世界级的电竞选手、游戏公司聘请的职业玩家，包括游戏设计师。但到了那个阶段，这就变成了一份工作，也就不那么轻松好玩了。”
林恳一直跟随对话节奏，兴奋地参与讨论，同时若有所思。
“妈妈想告诉你，所有让你充满成就感、自信心，所有令人真正骄傲自豪的东西，都来自自己的艰苦努力，坚持付出。
轻松的娱乐并没有错，它的功能就是放松和获得快乐，而不是让你充满自信，让你有机会为自己鼓掌。”
“妈妈你说得很有道理，围棋确实能给我带来自信，我不能放弃围棋。”
“我还想告诉你，这种自信心不仅来自你获得的成绩，更多来自你克服的困难。我们让你学围棋，目标不是要求你成为职业围棋选手，而是希望磨练你——锻炼你的专注力、耐心、思维能力、抗压力、抗挫折能力——你看，最早先你很怕输，每次输都很泄气，现在你不再怕了，输了很快能继续振作，因为你克服了这个难关。”
“我以前是很怕输，但我现在好多了，比赛对弈不可能永远不输，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和爸爸主张你学围棋，但不强求你非得学，开始我们也看你能不能产生兴趣，有没有一点天分。学习是一件艰苦的事，兴趣和天分可以帮助你化解一部分压力，更好地前进，并且从中获得独特的快乐。后来我们发现这两条都成立，才鼓励你继续学下去。
爸爸小时候学围棋没能坚持，所以他特别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妈妈小时候被学校分到围棋兴趣小组，但毫无兴趣，也没什么天分，所以我很崇拜会下围棋的人。不过，爸爸妈妈很尊重你，并不想把我们的意愿强加给你。
现在，围棋是你自己的事，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的兴趣所在，取得的成绩也都来自你自己的付出。
如果有一天，你对围棋失去了兴趣，真心不想继续学，也没关系，我们都会尊重你。
每次，你都说你很喜欢围棋。爸爸有时急了，让你干脆别学了，你还会哭着说自己喜欢围棋，要继续学。妈妈一直相信你的话。刚才爸爸说你‘不是真喜欢’，这我不赞同。可是，为什么爸爸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爸爸看不到你对围棋的‘表达’。你也知道，你有些同学对围棋特别有兴趣，每天不要人管就会自己下，下完还复盘，有空就研究。但我们看到的你，有空就拿手机，偷偷上网打小游戏，围棋需要练习，但你平均每天下不到一盘——所以我们也会想：到底林恳是不是喜欢围棋呢？” 林恳爹逮住机会出场：“就是，你说喜欢，让你下，你还嫌我们烦！”
“我们喜欢一样东西，会不自觉地投入，会用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喜爱。
你看，爸爸老表示他爱妈妈，但我们不大能看到他对妈妈表达爱，所以我们也会质疑：他到底爱不爱妈妈呢？”
倒霉的林恳爹自投罗网，只好露出招牌讪笑。林恳又一次在后座上笑到抽。
“不过妈妈可以表达，可以跟爸爸交流，提出我的疑问和需求，同时多理解爸爸原谅爸爸。但围棋可以向你表达吗？
围棋如果能说话，大概它会说：林恳，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你为什么总是不来找我呢？我很喜欢你，但我有些难过。
围棋只能沉默，所以，只有你主动向它表达，只有你表达出自己的兴趣和热情，投入到和围棋相处的过程中，你所说的‘喜欢围棋’才是真实的。否则，这种喜欢也没什么分量，硬要学反而变成负担。”
“我一定要向围棋多多表达，以后我每天都下一盘棋。”林恳主动请缨。
“妈妈，我想跟你说，我其实真的很喜欢围棋，但是爷爷奶奶老说我，我打不上段，他们就怪我，爷爷还老拿我跟别人比较，说我同学怎么怎么好，有时候他们越催我，我就越不想下围棋。”
“他们的说法让你有压力，是吗。”
林恳委屈地点头。
林恳的感受我明白。
谁会喜欢总被否定。
谁会喜欢一件充满压力的事。
“妈妈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发言权，我们不能要求别人说什么，但我们可以要求自己做什么样的人。如果别人嘴上说了什么，我们就动摇了，那是我们自己的脆弱。
说你没好好下棋，你心里不服，不高兴，真就不想下了，岂不是别人说对了吗？如果你认为别人说得不对，就用事实来回答。”
“我懂了，我要用行动回答——以后我每天都下一盘棋。”
“有时候作业多来不及，或者上围棋班，那天你也可以不下。”
“不要，我要下，我要每天下一盘。”
“那也行，妈妈给你一点弹性，你自己掌握。”
从那天之后，林恳真的每天下一盘棋。
没有一种兴趣班，能让孩子产生兴趣和毅力，除了让他领会到——那些只有通过艰苦付出、克服困难才能获得的，真正可贵的荣誉感、成就感和自信心。
不管林恳有没有打上四段，在我心里，我的儿子令我骄傲。
2018年4月12日
五一节，
经历七番鏖战，
林恳终于打上四段。
今天他自己感慨道：
“通过一场一场拼搏，我学习到了棋艺和品格；
通过一场一场拼搏，寻找到了快乐和意义
——假如不这样，我没脸说我爱围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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