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姗姗来迟的秋意洒下一片微凉,被整个夏天燥动过的人们重新开始注意生活的诗意,连空气中都仿佛漂浮着浪漫的气息。
除了我。
因为在我身边绕梁三日不绝的,没有秋天的气息,只有我家狗纯纯的狗味。
不管我身在何处,总能在无意中gei到Lucky的气息,然后在心里默默的思念:你这个二货是不是又在翻垃圾桶了……
而他从未辜负过我。
每次开门,映入眼帘的都是本应在垃圾桶里安静等待丢弃的垃圾,正一脸委屈、支离破碎的躺在阳台的地面上,而我家最欢实的少爷大人,就从垃圾堆里,踩着一地的残羹冷炙朝我激射而来,用各种菜汤油渍在我身上重现当天的早餐。
所以我一直怀疑我家Lucky是个艺术家,他也经常就地取材,把各种汁状物质涂抹在我的衣服上。
创作灵感经常在踩小便后、踩大便后、踩水坑后出现。
在我和他无数次的翻垃圾桶与反翻垃圾桶的斗争中,他突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拖着桶状物移动,继而聪明的发现,如果把脏衣桶推到鞋柜旁边,踩着脏衣桶内的衣服,足以够到鞋柜上存放的零食。
没错,以上是我的推理。
因为某天迎接我回家的,不再是散落一地不值钱的垃圾,而是他这个月全部的狗粮和零食……而脏衣桶正在鞋柜旁边一副无辜状。做市场那么久,我只有在这一刻才深刻感受“借势”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此,我家狗改名为“揍狗”,因为我每天的日子都和“揍狗”伴随在一起。
乱翻垃圾桶,瞎跳脏水坑,常蹭田园犬,三管齐下,Lucky很快感染了真菌,身上出现了大粒小粒的红色痘痘凸起。
出于让他快点康复……以及小小报复心理,Lucky被我剃成了斑秃……从此开始长吁短叹自己命苦。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新买了各类零食,打算训练他一些动作,方便过年的时候卖萌要压岁钱。这个动作全名叫做“一坐下,得给钱”。
一切本应从“坐下”开始。然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开始……因为Lucky听不懂”坐“的指令。如果你轻按脊柱后半节协助,他就会顺势卧倒并把肚皮翻出来求虎摸……在他无比清澈的眼睛里就会同步倒映出我隐忍的脸。
就这样过了很久……终于在朋友的协助下,Lucky摆了一个标准的坐姿,于是我满怀期待的掏出狗脆夹心。
然而我最终看到的场景只是一道灰白色的闪电。
因为在我掏出零食的瞬间,Lucky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蹿起来一巴掌拍掉了我的眼镜……
我深深地感激我的父母,在我曾经是一个熊孩子的岁月里无数次忍住了揍死我的冲动……
不过我也没有放弃。
当然是在收拾完他以后。
在第二轮训练中,我发出指令“坐”的时候,朋友协助我迫使Lucky坐下,然后我就迅速把零食塞进他嘴里,两个人一起心惊胆颤看着他歪着头咀嚼。万幸,突然暴起的情况再没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欠揍的“求我啊”行为。
我的训练思路是,发出指令,Lucky做出正确动作,给予零食奖励;反之,耐心等待并协助动作完成,给予零食奖励。
可是在实操中,Lucky完全不跟随我的思路……他的理解是:求我坐下,要给零食,否则不干!
当我发出“坐”指令的时候,他一定会凑过来闻我的手里到底是什么零食,如果是他超级喜欢的红狗营养膏,马上坐下不带一丝犹豫;如果是需要咀嚼的狗脆夹心,他要思考大概30秒,如果是磨牙用的鹿筋条,他需要磨蹭1分钟;如果你手里什么都没有,他就一脸“求我啊”的表情回自己的床上窝着……
我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有挑战过父母的底线……
或许是最近对他教训过了头,虽然Lucky每天会在我回家的时候,摇摇摆摆冲过来,但是我却忧伤的发现,如果把摇尾巴的频率作为唯一判断标准,他明显对楼下水果店的老板一家更为亲热。我也因此经常被嘲笑没有狗缘。眼看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捡着长大的狗娃,对着别家大人摇尾蹦跶,我油然而生一种“儿大不由娘”的幻灭感。
但是很快我就释然了,因为我发现,Lucky会对一切不穿裤子的露腿生物表示由衷的好感,无论是长腿欧巴还是跳舞大妈,只要遇上,马上就会雄起扑上去跪舔。果然是勾搭好帮手。
不过结果很凄凉,因为这种行为吓到了好奇心旺盛的3岁小朋友兼以为要赔偿好多钱的我,Lucky整整三天不被允许出门……
Lucky不堪回首的囧事还有很多,但是其实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这个社会对于Lucky来说过于复杂。他不明白垃圾桶是什么,为什么擦过爪子沾染上气味的湿巾要被扔进去;不明白为什么水坑里倒映出的小狗是谁;不明白为什么配合指令才有东西吃;不明白为什么每天都要擦眼睛、掏耳朵、梳毛发、喷药,却不能每天出去玩……我的解释他不明白,他说的话我无法理解,这是我们之间存在的天然屏障,同时为了他的健康,我又不得不做一些不顺应他天性的事情,甚至诸多呵斥,对于幼稚的他来说,也许是一种伤害,所以面对我的时候,他可能会表现抗拒和胆怯,这些在我眼里,便是付出没有回报的例证,我也会为之难过,这便进一步损耗了我们的感情。那些跟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面对活泼可爱油光水滑的他,只用拥抱、抚摸和赞美,便换得他更多的依恋和热情。
就像我们年幼的时候,会铭记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却很难对日夜付出的父母说一声感激。
他们在上班的时候也会惦念,年幼的我们在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他们隐忍着,默默的承担了我们在懵懂无知中造成的损失;他们制止我们天真的冒险,抚平我们受到的伤害,帮助我们理解和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他们承受着我们的叛逆,直到我们长大,在某个瞬间顿悟他们的深情。
庆幸的是,每一个孩子终究会长大。
而这一切正是Lucky告诉我的,在我24岁的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