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老家,感觉到了家乡的变化,对传统文化越来越忧愁了。父辈对祖辈的祭奠传统,虽然勉强跟得上趟,但是不免有些担忧,到我孩子的一辈,甚至到我年龄稍大的时候,可能就会消失了。
今年回家,跟朋友们出去聚会的少,主要是在家里陪父母,其中多数时间在看书。父母问起话来的时候就随意地聊着,一如既往的,还是今年村里又有哪些人走了。谁家里一家老小的顶梁柱却不幸罹患重病,家里没有钱医治而只有等着那一天,一起感叹平常小病不舍得看,等拖成大病了又来不及看了。进入腊月,又吃了多少酒席,赚的工钱还有多少老板没有发到手里,吃酒席基本花了一月的工钱。今年在谁家做工,东家比较挑剔,老嫌做的活儿不好,打罢春不准备再去他们家了。
父亲和母亲的老迈,不是爬满额角的苍发,几年前就这样了,母亲倒是为了过年还染了头发。母亲的年迈是17年五一假期回家突然感觉到的,那天猛地一抬头,母亲怎么和前几年过世的祖母有点像了呢?看到母亲也开始驼背了,祖母的年迈也是驼背越来越严重开始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到,母亲真的有点老了。父亲的老,也是映射了祖父的老。在家里茅房里,突然感觉茅坑旁边怎么多了一根木杠,我不解地把木头收起来,不久木头又出现了,突然明白了,祖父已经蹲下去之后不能自主站起来了。这次回家,发现茅房里多了一根钢管,立时明白了,父亲老了,也像故去的祖父那样,自己不借助外力站不起来了。
父亲在除夕夜忙活了一天,在吃晚饭的时候,刚举起筷子,还没有喝粥,居然坐在沙发上呼噜呼噜地睡起觉来,那么安详,我心里边还真害怕,害怕醒不过来了,帮父亲把羽绒服披到身上,听到均匀的鼾声才放下心来。父亲做什么事情,总是过不多久就要哈哈手,问他手冷吗?他说有些麻,我心里有点不好受,这也是人体机能退化的表现,我揣测是血液循环不好的原因。值得欣慰的是,父亲在老家,属于没有本事的人,他告诉我村里谁谁谁,都是他的好朋友,有事没事走到一起,一起扯扯闲篇,三句哈哈两句乐,倒是比较乐观。谈起他的身体状况,他说自己身体自己知道,现在是腿疼手麻,都是四肢和末梢的事情,只要不是心血管的事情,当无大碍,就如机器,发动机还好。
以前从未觉得父母老了,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这个春节确实有了比较大的感受,我第一有了这种危机感,有了跟父母时间越来越少的感觉。值得欣慰的事情是给爸爸妈妈打了洗脚水,让他们好好泡了一次脚。说实在,如网上书上所讲的为父母洗一次脚,我确实做不到,我跟父母一样,有一种爱是说不出口,做不出来的。
除夕夜,我和妹妹一直在看春晚,陪着沙发上睡觉的父亲。父亲到子夜时分,告诉我,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去坟地祭祖,7点钟叫我起床。次日不到5点父亲便睡不着觉了,起床来准备纸钱、冥币、供品,父亲几次让母亲叫我起床,其实我都听到了,母亲还是不舍,故意拖着不办,我知道父亲是想如果母亲来叫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二话的,父亲来叫就说不定了。
6点多钟,我自己步行先去祖坟,父亲开着电动车不久就到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放眼望去,四处的纸钱升腾起来的烟,很快被晨雾裹挟着四处飘散。祖父身前最满意的事情之一就是在他的一手安排下,给他的父母立了碑,把子子孙孙的名字都镌刻上去,祖父经常告诉我,其实就是想让后辈知道,他们的祖辈走在哪里埋着,想起了祖先好有一个标志。祖父和他的五叔一起,为他的祖父立了碑,也是同样道理。
父亲按着顺序,祭奠了他的祖父母、父母,他的爷爷跟人过继的太爷、太奶奶,祖父母,婶子。每到一个坟头,他都认认真真地画一个圆圈,告诉我,别让纸钱跑了,祖辈们在世的时候都精打细算,舍不得花钱,这一次多烧一些纸钱给他们,好让他们在那边该买什么买什么。在我祖父母的坟头,父亲嚎啕地哭起来,对他的生身父母怀念之情涌上心头。父亲告慰祖父,爹呀,知道你好抽烟,我给你点上,你慢慢抽。把他常抽的烟和自己买的好烟都给祖父点上两根,四缕青烟仿佛是祖父在显灵,吧嗒吧嗒地抽着。我跟着父亲每个坟头都磕上三个响头,敬上供品,洒上几杯白酒。
我想想挺可怕的,当我年纪大了,父母若是百年以后,我到了坟头会哭吗?我会跟他们说说我一年的成就和委屈吗?我会认认真真地匍匐在地磕上几个响头吗?
不知道这是糟粕还是文化的传承,总之,离我越来越远了。父母养儿为防老,可是我们漂泊在外,每年最多回去两趟,离父母真的远了,离父辈的传统也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