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不断重复循环,女主人猛地把手机砸到地上,各种零件发出一声悲鸣,瞬间就爆破四散。
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要后退,但看着女主人浑身的低气压,又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蹭了蹭她的脚踝,用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向她。
“找到孩子了吗?”这时候男主人也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地询问道。
“没有,没有。”女主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她嘴唇苍白,头发蓬乱,不复往日精致大方的模样。
她蹲下身来抱住我,但却用力到把我勒得很疼。我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接着就感受到了背上一片灼湿。
“汪呜?”我有些迷惑。
女主人哭着说,“电话打不通,已经关机了……我不敢想象,如果……”
男主人也眼眶涌红。他蹲下来按住了女主人的肩膀,说,“别放弃,豚豚还在等我们,我们要快点找到她。”
豚豚?我的小主人?
我歪头看着女主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重复,“对啊,我要去找豚豚,我一定要找到豚豚。她会没事的……豚豚不怕,妈妈这就来找你!”
找小主人吗?这个我擅长呀!
我“汪汪”地叫了两声,摇着尾巴示意男主人和女主人看向我,然后嗅着气味向小主人的方向寻去。
“叮当!叮当知道!跟着叮当!”男主人一声大喊,拉着女主人远远缀在了我的身后。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身后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不见了。这里似乎是郊区,荒芜又冷清。
我停在一个又大又安静的厂房后面,歪头想了一会儿,小主人的气味已经非常浓郁,那我提前去见见她也没有关系吧?希望小主人这次捉迷藏玩得开心,见到我以后还能如往常一样露出甜甜的笑,并且给我火腿肠吃。
我摇着尾巴从后窗翻进了工厂内。
四周又黑又静。一点点后窗的光照进来,把我的影子拽得老长。
“谁?谁在那里?”黑暗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喝。我一抖,窜进了厂房深处。
“老大,有人摸进来了!”那个人大叫一声,大步向我的方向寻来,路过后窗时腰间的一个东西兀得反光。
如果我看到的话,一定会感慨:女主人做菜的刀子在太阳下,有时候也会反射出这样的光芒。
我寻着小主人的味道找了过去。入目的便是一片脏污,角落里窝了好几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小主人也在那里,我看她穿的公主裙脏兮兮的,膝盖还蹭破了皮,手腕上的电话手表也不翼而飞。
我“嗷呜”一声扑过去,舔小主人的面庞,可为什么却尝到了一片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汪汪!”小主人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呢?你的脸色好苍白呀,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眉头却紧蹙着,是不是生病了呀?
“老大,在这里!是一条狗!”
身后传出踢踢哒哒的跑步声,手电筒的强光一下子照到了我和小主人的脸上,刺得眼睛生疼。
他们是谁?是他们把我的小主人带到这里吗?我的小主人为什么受伤了?是他们干的吗?
我“汪汪”地大叫起来,向一步步逼近的五六个青年男子示威。
一男子一下子就把我踢开好远。我痛苦地“汪呜”了几声,就看见另一个男子拎起了我的小主人,说,“强子,把那只狗处理一下,把孩子也挪走,这里怕是不安全了。”
不许动我的小主人!
我大叫一声,一下子扑上去咬住那个男子的腿。男子一声惨叫,扔下了小主人。
我连忙跑到小主人身边,蹭了蹭她的面颊,想问她疼不疼?难受不难受?这里都是坏人,我带你回家好吗?
刚才被我咬住的男人骂到,“你们这些东西干什么吃的?给老子打死这条狗!”
几个青年一下子就都拥上来对我拳打脚踢,我护着小主人,拼命用锋利的牙齿咬住他们、用爪子抓他们,可惜我的指甲被女主人修剪的太圆润,不然一定可以把这些坏人抓到涕泗横流。
一片混乱中,我好几次用牙齿撕下了那些坏人的肉,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人数占优势,我早就——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没入了肚子。
有人乘机又踢了我一脚,骂到,“这条狗怎么那么凶残?一般狗有这么厉害吗?”
我靠着墙角喘息,腹部一片温热的血涌出,就连意识都被搅得乱七八糟。
“把孩子带走,离开这里!”被称为老大的男子简易包扎了一下被我咬烂的小腿,命令道。
不许碰我的小主人!我想要靠着墙壁站起来,但陆陆续续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一男子拎起来了好几个昏迷的孩子,就连我的小主人也在里面。我愤怒极了,可却连大叫的力气都不再有。
另一个男子拿着刀向我走来,我攒出所有力气,避开他的刀子,向小主人猛扑而去,咬住那个男子抓住我小主人的胳膊!
“去死吧!”
拿着刀子的男子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把刀捅入我的脊背。
我如破絮一般跌在地上,逐渐失去了意识……
小主人,小主人,我的小主人……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个瞬间,我好像听到了影影绰绰的声音。
“放开孩子,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然后呢,豚豚就被找到啦!”
温馨的橘色灯光下,外公的声音里夹杂着收音机电流的嗡嗡声响,温柔地将故事落下帷幕。
“豚豚,吃苹果吗?”妈妈坐在茶几边,手里的水果刀兀得反光,刺得我眼睛有点不舒服。
“吃——”我对妈妈说到,然后又转身接着缠住外公,“叮当找到了我,可是叮当到哪里去了?”
母亲削苹果的动作一顿,父亲玩手机的动作一滞,其乐融融的家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外公叹息,揉了揉我的头发,提起手中的肉,说,“我现在就要去看看叮当啦。”
我拽住他的衣角,无意识间有些用力,指尖都微微发白。昂头问,“叮当在哪里呀?”
外公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笑着用指尖压了压我的眉角,说,“看到星星了吗?”他的指尖有老茧,很粗糙,磨得我有点难受,想哭。
然后我抬头,看到了满天星辰,和外公眼角堆积的泪花。
——“我把叮当葬在天空了。”
我们之所以会在相遇后分开,是因为我们我们都有各自的星轨。
所以,请别哭啊。因为我们都是星星,都能看到彼此的光。
我将手伸向天空,把星星握住。然后那颗星星就在我的掌心发热,说,“你好呀,我是叮当。”
——嗯。你是我的星星。你是我的叮当。
——我的叮当,谢谢你当时找到了我,我现在也找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