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疑窦

自从肯德基事件之后蛋蛋不大喜欢出去玩了，他更喜欢在傍晚的暮色中一家人散步。现在的常丽每天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要不是她看见和蛋蛋一样大的孩子的时候就会扑过去抢孩子，和正常人没啥两样。

每当她发疯的时候最难过的就是蛋蛋。蛋蛋说“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好呀，我就在她身边她看不见，却要抢别的孩子当宝宝，我会生气的。”老张对蛋蛋解释说，妈妈太想他了，想得出现了幻觉，觉得每个孩子都是她的蛋蛋。老张说妈妈没有要别的孩子当宝宝，妈妈只要蛋蛋，妈妈眼里每个孩子都是蛋蛋的模样。

蛋蛋不能上学，也没有小朋友陪他玩，把他一个人留在家老张也不放心。有时候蛋蛋想陪妈妈在家看电视，有时候老张带他去上班。蛋蛋陪老张上班的日子老张脸上的笑容都会多一些。看老张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同事虽狐疑他不管阴晴都带着的黑伞却觉得只要老张能走出阴影，有点怪癖也无可厚非。

好在报社都是相对独立的格子间，蛋蛋在的时候老张小声和他说话给他读书讲故事同事们都当老张在读稿件。每个编辑都有自己的审稿习惯，一鸣读到好文章时还说过要站在喜马拉雅山上读给人听，老张这点小习惯同事们都接受得很快。

就是吃饭的时候有点麻烦，食堂没个遮拦，老张再不敢像在肯德基那次一样大意。好在蛋蛋不是天天来，蛋蛋在的那天老张就做出稿件很多的样子，把饭端到格子间里吃。主任为这个还表扬了老张几次，说他都已经忘食了，工作重要但也不能再废寝。

爷俩在格子间吃得很欢乐。蛋蛋喜欢吃肉，老张就光挑菜吃，蛋蛋不喜欢吃面条，北方人老张就只打米饭。不过食堂的饭毕竟不怎么合口，老张每到下班就赶紧回家，专做蛋蛋爱吃的菜，今天排骨，明天鸡翅，每天都不重样。一家三口团团坐在桌前，这就是老张眼里最幸福的样子，哪怕常丽无知无觉。

老张的变化李大妈感触最深。每当老张陪着常丽散步的时候李大妈总要拉着别人感叹几句“张编辑真是个大好人，你看看把常老师照顾得多好，身上干干净净不说，每天都做好吃的给常老师，要是能把常老师抢孩子的毛病治好了，这和以前还有啥两样。”旁边的人惯例会附和几句。“最难得的是张编辑的好心肠，怕吓着小区的孩子都是天黑了才带常老师出来散步，自己那么不容易，还想着邻居，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人呢。”“可不是，你说这么好的人咋就摊上那样的事了呢？常老师都疯了，这男人呀就是比女人强，张编辑没了儿子还得照顾疯老婆，可真是命苦。”“行了行了，你少说几句，怎么话到你嘴里就这么不好听，常老师又不是不会好，常老师张编辑他们还年轻，再生一个也来得及。都别说了，散了吧。”李大妈说道。

常丽的学校定期也回来看常丽，老张的变化他们也看在眼里，学校老师们痛惜常丽不幸的同时也庆幸她遇了个好男人，正所谓患难见真情。

日子久了老张的作为被越来越多的人称道，正巧市宣传部评选道德模范，报社和办事处都一致认为老张当之无愧。

老张自己清楚他为啥会好好照顾常丽，找主任再三推辞。

“主任，这个道德模范您还是推别人吧，我不合适。”

“小张呀，你这就是谦虚啦，你不合适还有谁合适？你说说看，先不说你照顾老婆的私事，就说工作，咱们部门还有谁比你加班多？”

“没错，你晚上不加班，可那是因为你要照顾病人，你中午加的班不比别人晚上的工作量少。保洁阿姨都说了，你打饭到办公室的时候比你在食堂吃得少多了，好几次一点都没吃，你这样忘我的工作精神就值得宣传。”

“不是，主任，我不习惯被宣传，再说我的遭遇也不想让人知道，都过去了，老提它干啥。”

“小张呀，你的顾虑我理解，这宣传的时候难免又要触及你的伤口，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看淡点了。这次宣传你于公对我们报社的知名度有提升，于私你能得到三万块奖金。你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常老师只拿个基本工资，你还还着房贷，这三万块钱对你也不是小数。你再好好想想。”

主任嘴上说着好好想想却没有给老张好好想的时间。他当晚就召集了了几个人组织整理老张的宣传材料。娱乐版的刘编辑提议说工作这块多宣传一点，这样才更能更好捆绑报社，出主意说截取办公室的监控，用最纪实的方式展现老张加班加点的工作态度。主任觉得不错，调出近一个月的监控视频甄选素材。

几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天，一边慢慢找老张在办公室加班吃饭的镜头，看着看着他们都不说话了。报社的监控像素极高，老张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虽然没有声音，但看着老张对着空气无限慈爱的说话，看着老张把米饭分成两份，把荤菜都夹到没有人那边，一会儿那个纸一会儿递个水。看监控的几个人都觉得背上发凉。

“主，主任，老张似乎不太对劲。”老刘说。

主任说：“是不太对劲，他这是在干啥？难怪保洁说他打来的饭基本没动。”

新来没多久的小李惊恐万分“张编辑是不是撞撞...鬼了！”

“胡说！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作为大众喉舌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主任呵斥道。

“主任，快看，老张读稿的表情，不对劲，很不对劲，他不像读稿，你看这表情，这停顿，都像是在和人说话。”老刘说。

主任沉思。说道：“今晚的事情大家都不要胡乱议论，我们搞文字工作一定要求真求实，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老刘，你拿个录音笔放在小张格子间里。都是记者出身，专业点，别让他发现。其他人都注意了，这几天离老张远一点，免得露馅。我们得听听具体怎么回事，有时候眼见也未必是实。”

老张并不知道前一晚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昨天就已经说好第二天要带蛋蛋去报社，老张又像往常一样举着黑伞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