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年了。
爷爷的离开一年了,但我想,只要我不回家,爷爷还在的,还在电话的另一旁,还坐在家里的木椅上,正经地坐着看着新闻,看着抗战剧。
大道理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一切,包括生老病死,包括生离死别,包括刻骨铭心的东西。我觉得所谓的治愈只不过是有更多的生离死别了,有更多的刻骨铭心的事情,慢慢地占据你的精力,你的情感,你的时间,然后将前面的事情排到了记忆的深处,偶尔那似曾相识的事情猛然地挤开了那一扇门,回忆会通过门缝泄露了出去,让你猝不及防地沉浸其中。虽说治愈,但依旧让你心头一紧,红了眼眶。
一年过去了,爷爷在脑海里的记忆开始零散起来,偶然会停留在小时候的练字教学上,有时候练字,一笔一划似乎都跳跃着回忆,以至于着魔般想要勾出更多更多,即便笔墨和眼泪融在了一起,舍不得发泄,也舍不得分享,毕竟那是心底里最珍贵最珍视的东西了。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先生放的屁又臭又响”,小时候似乎似乎是爷爷淘回来的磁带机,很古典的放磁带的大家伙,爷爷喜欢放一些粤剧的磁带。那时候才十多岁的我们总喜欢到处收集磁带,爷爷不在的时候偷偷听歌或者那些搞笑的收音。有次外头大雨的午后,我们在爷爷的指导下练毛笔字,爷爷在一旁本来看着他的书,突然兴起打开了磁带机,缓缓的磁带转动着,突然来了卡到了这句“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先生放的屁又臭又响”本以为我们的“恶趣味”会被爷爷揍一顿,没想到他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极了一个“迂腐”的老先生被勾起了童年快乐的回忆,情不自禁地欢乐起来,于是最后祖孙几人竟一起听完“对先生”的恶趣味录音带,爷爷全程乐得合不拢嘴,侥幸地我们把字写得东倒西歪,既逃过了一劫,又暗自为继续淘磁带而欢欣雀跃起来。“太阳当空照,我要炸学校,一拉线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不见了。。”
毕业后第二年终于攒够了带爷爷去北京的路费,于是兴冲冲得带着腿脚不便的爷爷直接高铁到北京,刚到北京已是晚上,由于找不到要入住的四合院,把爷爷撂在一个便利店后,一个人冒着大雨硬是横冲直撞地找到了民宿,那一晚的爷爷一言不发。第二天我们直奔到天安门广场,站在天安门广场上的爷爷竟是意气风发,丝毫没有中风之后的不便利。站得笔直的爷爷仰望着他那一辈对北京的热衷,对首都的梦想这般的真实,爷爷环顾着无数次在电视里宣扬的天安门,70多岁的老爷子泪流满面。那时那刻才是我最为之骄傲的瞬间,我实现了一位老人家的梦想,实现了爷爷的梦想。那次回程途中的出租车上,司机放着相声,本以为已经累得睡着的爷爷突然间捂着嘴轻声笑了出来,说这相声有意思,乐得司机和爷爷一路唠嗑了起来,哎,感觉又回到了童年。
多年以后,再也走不远地爷爷坐在他的逍遥椅上,翻着北京的照片说,他这一生最幸福最自豪的时光就是去北京那几天了。。。
如今满一年,我好像并没有太多的遗憾,好像我还是爷爷为之骄傲的孙女,让他在外人面前说出去有面子,眼里有光的孩子。有次狂妄自大地我对爷爷保证:爷爷走不了的路,我替爷爷走遍这大好时光,归来时跟爷爷吹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