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中]血溅腐空 - 草稿

狼说,我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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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会问,病毒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的?它为何会如同飓风暴雨一般爆发的如此之快?

但第一个被感染的国家还没来得及给它取一个名字,就间不容发地沦陷了。

一处文明的覆灭犹如弹指一挥间,没人再敢靠近产生病毒的岛国。少数从灾难中逃脱的人将有关病毒的可怕消息传播到人群中,那片海域被红线划出,禁止船只行驶。

但还没来得及听见病毒风暴中心的雷声,临近的国家就看见了划破天空的的闪电。
病毒的传播正如迅雷一般迅速,以耀武扬威的姿态涌向别处,漂洋过海感染所见之物。

没人知道病毒是依靠什么形式传播的,科学家们将初步感染的人分隔开来进行研究,渴望找到解决危机的方法。
如同天花,黄热病,人们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们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但他们却没有意识到时间并不是一个小问题,”站在研究室里蓄着长发的男人一边抓挠自己的头皮,一边透过玻璃观望楼下沙滩上的人流,“太慢了,太慢了。”

当六月的海风拂过夫人的帽檐,将绣花花边的裙摆掀起,即便在病毒或将蔓延至国内的糟糕消息笼罩下,人们还是无法抛却乐观的心态。孩子们在大人的带领下在沙滩嬉戏,沐浴明媚的阳光。稚嫩的脚丫将海水踩得高高溅起,绽开一朵渺小的浪花。

而此时科学家们依旧没有研究出病毒的疫苗,甚至病毒的传播方法也仍然是个困扰他们的难题。
王耀在这样压抑而又紧张的气氛下已经埋头工作了15天。仅仅在这两周的时间里,病毒已经将距离病源国最近的地区都感染透彻。一切跨国的交通都被迫停止,民众间人心惶惶。而本国政府却始终无法拿出实质性的保障,只能以口头的话语暂且安抚惶恐不安的民众,并对参与该病毒研究项目的科研人员不断施压。
更是对项目负责人提出了在一个月内研究出疫苗的无理要求。

被上头强拉来的生物学家王耀就是为项目存在的牺牲品之一——签下表面满是荣誉的入组文件,被迫无视研究内容的危险性。在进入这个半隔离的实验所后,除了吃饭和上洗手间他的双手几乎没有离开过实验台和显微镜,以至于疲惫不堪到濒临猝死的地步——他现在只想洗头然后蒙上被子睡个长觉。
但这样的愿望在现下来说过于奢侈,在一个星期以前,他们收到了一条国际消息,是一份关于病毒感染后部分已沦陷地区的无人机拍摄画面的视频文件。

文件只有86秒的长度,却令所有看到其内容的人心惊胆战。
被感染了这种未命名病毒的某个矮小的男人在火光冲天的街头悠悠漫步,他双眼翻白,脸上布满了溃烂的血窟依旧不自知。
在看见了跳跃过眼前的孩子时,他以超越人类的速度飞扑上去,用牙齿将活生生的孩子的脖子撕裂。猩红的血液飞溅到无人机的摄像头上,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
他显然已经不是个活人。

“恭喜,不是‘核爆炸般的焦土’,而是今年大火的电影体裁,”在科研小组诧异并且惊恐的目光下,王耀面无表情地说着惊世骇俗的冷笑话,“Zombie film(丧尸片)。”

关闭视频后项目负责人将产生的一切惶恐归咎为王耀并不擅长活跃气氛,让大家赶紧进入状态继续研究——即便王耀解释说他当时并不是在开玩笑。

感染病毒后的丧尸显得极具攻击性,速度也明显得到提高,但没有真实地感受过,没人知道他们的危险性有多高。
当某种病毒开始蔓延并且不断扩散,那么为了避免被自然或人为喝令淘汰,必然会不断进化。如同学会双脚行走的哺乳动物,它会不断强化自身以谋取在世界上立足的地位,这种拼了命往食物链上层挤的状态简直让人怀疑病毒存在思想。但再怎么将它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它们依旧只有一粒小小的核酸和半透明的蛋白质外壳。

王耀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是某种暗示,是世界沉默的报复。说来有点好笑,在报纸上刊登全球变暖的警报时他就预感到有今天——打一个赌。

这场灾难不会轻易停止。
它将如浸入水坛的墨水一般一直蔓延。直至瓦罐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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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显示
王耀
z国生物学家,在国际发表过论文“人类与其他生物的对立面”,“可见的生命危机”,“不存在冰山”。
因读到的观点与犀利的视角切入而被捧读,但同时过于极端的总结也使这些论文饱受争议。被生物学界称之为“强人所难的学者”。

由于个人乖僻古怪的性格总能在期结束前将一同工作的研究者得罪个透,因此在参与许多重大研究项目时名字总会被负责人和工作同伴恶意夹在倒数几位或是干脆置于末尾。
业界在对研究结果进行发布时,默认贡献程度以名单的登记顺序依次减少,于是他在民间没能得到响亮的名声和应有的好评。
但实力确实不容置疑。
听说他本人似乎与国际上许多大科学家有不浅的交往关系,在高学术交流地带意外的大受吹捧,也许人才之间更看重学识而不是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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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凝视深渊,深渊却懒得凝视你。

第十六天的凌晨一点,王耀从洗手间里出来,没来得及回到实验室就被一位气喘吁吁的女士拉住。

“王先生,早上好!您还记得我吗?”

“你是爱丽丝?”
王耀转过头去看她,确定自己对她没有印象。但出于抽签般的心态还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想着万一猜中了那么今天会有一天的好运气。
但非常不幸,女士对他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是罗莎,罗莎·柯克兰,您还记得两天前托我空运给阿尔弗的实验样品吗?”

王耀皱起眉头,双臂交叉眼睛紧盯着罗莎的脸,为她提到的东西苦恼。他现在脑子里充斥着十二点钟记录的实验数据,几乎没有两天前的记忆。
“啊……抱歉,现在我脑子转得有点慢,让我想想——感染至第四期的脑部样品?”

罗莎笑着点头:“是的,现在我们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博士找出了传播途径!”

“等等,等等,”王耀安抚下激动的女性,提出了他的疑问,“博士?哪位博士,不是阿尔弗吗?”

“是我的哥哥亚瑟·柯克兰,m国的研究设备的确先进,但最合适这次研究的流式细胞仪和病毒研究者在y国。”

“那么你给我带了实验结果过来?”

“不,非常抱歉,关于实验结果哥哥希望您能亲自去y国一趟,他想要和你当面讨论。”

王耀却依旧是眉头紧锁。
不论这位博士出于什么原因,要和他讨论什么,前往y国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困扰。没人知道病源国的病毒已经进化到什么程度,如今最外围的感染者已经横跨半个洲,仅仅达到第三期就会对未感染者产生攻击意识。不出意外,他猜想半周之内病毒就会传播到国土边境。时间如同燃眉般紧迫,他不太可能花几个小时的时间赶到大洋彼岸一边喝下午茶一边聊天。

“不能线上聊天吗?”

“额……哥哥希望您最好能过去看看,似乎还有别的不得了的发现,在网络视频中无法非常清楚地观察到,仪器也不允许空运过来。”

王耀摇了摇头:“不行,我拒绝。”

“为什么!这是目前最大的突破了,您如果过去……”

王耀伸出手打断罗莎,他用指尖轻轻敲击手表的石英表面。
“是时间问题,如果我花十个小时坐飞机那么别说讨论,连椅子都还没坐下就会在晚间新闻上看到本国受感的消息——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人类灭绝的倒计时,听见了吗?滴答滴答,失陪。”

罗莎看着王耀的背影愣了一下,立马小跑着追上大步流星的生物学专家。

“不!我保证您赶过去参与讨论会比在这里进行毫无头绪的研究更有意义,”罗莎一边追赶一边用左手按压着电话屏幕,将电话递到王耀耳边,“他一定能说服你。”

“你好,王先生,我是亚瑟·柯克兰,在研究你送来的大脑同时,我们还发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

男人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来,在王耀的耳朵里打滑。
他不得不烦杂地停下脚步。
“很抱歉我真的没有时间赶过去——”

“是一个感染至第六期却依旧保存自我意识的生命个体。”

“……请务必给我留一个下午茶的位置。”

在挂断电话后的王耀一语不发,无视罗莎脸上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立马拨打了另一通电话。
“让上面给我拨一辆专机,紧急赶往y国,”王耀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似乎是被上一同电话里的消息呛到了,“那里可能有提前制作出疫苗的机会。”

“还有,在我回国前请你照顾好我的姐姐,尽快准备好足够的备用物资。如果在我赶回来前病毒扩散到国内,不要离开室内,夜晚紧闭门窗,如果不幸感染了病毒,在第二期之前用药物自我了断——这样我回来至少还能收个全尸。”

“最后务必平安,王嘉龙。”

接着王耀将手机递还给站在他身边的罗莎。她随手接过,抬头却突然看见原本满脸不耐烦的王大学者松开眉头露出笑脸。吓得她赶紧握紧了手机,生怕手一抖掉在地上。

莫名其妙。

王耀转身一挥手示意她跟上,然后以毫无绅士风度的速度把罗莎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要知道山海之外可是有一个感染至第六期却依旧保存自我意识的生命个体在等着他。
怎么能不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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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显示
罗莎·柯克兰
y国皇家医学院的研究生,她的哥哥似乎大有来头。
在病毒开始蔓延后担任了类似专职信使和运输工的工作,所有被她传递过资料的研究者都记住了这个行动利索办事可靠的小姑娘。
哦,除了王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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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登上直升机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助手亲切地给她递了一块毛毯。
飞度海洋时平流层会有较大的温差,而这架小型直升机为了减轻自重加快飞行速度而不具备抵挡寒冷的能力。

王耀坐在角落里摆弄着两个装满某种胶体的瓶子,手边还放了一个盛满水的脸盆。

“到了飞机上也不忘记做研究吗……”罗莎在他身旁落座,有些惊讶地感叹着,“怪不得哥哥认为您一定能够令实验得到突破,这样执着和认真的精神我十分钦佩。”

王耀转过头看了罗莎一眼。
“不是。”
接着便当着她的面把头浸到了水里。

罗莎被吓得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您在干什么呢!”

“大概是人体实验吧。”
王耀语气平淡地说。

“不,快停下!您是重要的研究者!”罗莎第一次见到那么疯狂的举动,连忙伸手抢夺装满胶体的试管,惊叫的声音让帮忙驾驶飞机的女助手不放心地转过头来,“就算再怎么为进度着急,也不能拿性命做实验!您如果出事了研究项目该怎么办?”

被抢走了瓶子的王耀把从脸盆里抬了起来,湿漉漉的刘海不停往下滴着水。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仰视满脸焦急的罗莎。
玩笑似乎开大了,他不知道现在的后辈都那么较真。

“…能还给我吗?”

“不行,说什么也……”

“抱歉,那个是洗发露。哈哈。”
罗莎的身体似乎因为王耀的话颤抖了一下。

“你刚刚去拿需要的样品的时候我到生活起居室拿的。”
“还有一瓶是护发素。”

“虽然非常恶心但是我已经十天以上没有洗过头了,哈。”
最后的一声笑透露出酸涩和勉强。

听完这些话以后,罗莎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被气到不知该说什么好,激动地站起来明知故问道:“原来您是在和我开玩笑活跃气氛吗??”

“不是。”王耀眯起了眼睛,“我不会活跃气氛。”

“我是单纯想耍着你玩儿,非常抱歉,罗莎。”

罗莎的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她没想到哥哥认为最可靠的学者个性这样恶劣。她刚刚是真的为王耀说的“人体实验”害怕和困扰,而对方却只是在耍着她玩。这种羞辱明显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随意解决的。

她一语不发把洗发露还给王耀,坐到远离角落的位置。转过头的女助手稍微安抚了她几句,又继续专心于飞机表盘。
飞机里只听得见螺旋桨的呜鸣生和王耀泼水的声音,这一切令罗莎感到尴尬不已。她低下头检查搬进飞机的样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罗莎渐渐冷静了下来,闷闷不乐地抬头瞥一眼王耀的位置,想看看他在做什么。水盆被放到了桌子旁边,表面浮满了泡沫。性格恶劣的生物学家倚靠在横椅上,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刘海稀稀疏疏地粘在他的额头上,但布满脸颊的水痕依旧没能掩盖他眼底过重的黑色素。
王耀在椅子上睡着了。

在戏耍玩新晋研究者罗莎·柯克兰以后。
在长达十六天的实验拉锯战以后。

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睡眠。

“算了……也有点可怜吧?”
罗莎别开视线。
听说由于z国位置靠近病源国,政府对病毒研究组施加了很大的压力。那副快要猝死的样子,熬夜决不止一两天。被折磨到态度恶劣也稍微能够理解了……

科学研究可真是一项短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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