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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磊从床上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伸出左手摸索放在枕边的手机,结果却摸了个空,当他看清身处的房间,才发现这不是他的家。“怎么回事?”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薄薄的窗帘紧紧地拉着,透着微弱的光,但却并没有影响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说不出材质的墙面看上去冷冰冰的,毫无装饰;床边有一盏灯却找不到开关;床单和被子全是纯白色的,除此之外,房间里空无一物,想到自己刚刚躺在这样的床上,陈磊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逃也似地走出了房间。
陈磊第一时间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长相,因为他能肯定,这并不是他的身体。作为一个996的加班狗,每次从床上醒过来就像是溺水的人从水底把头伸出了水面,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充满了各个角落,而这具身体却精力充沛,从刚刚他从床上起来的速度就能看出来处于最佳状态,以致差点造成翻车事故,这就像开惯QQ的人坐在法拉力上踩了一脚油门,险些把自己撞到墙上。但让他失望的是,搜索完了整幢房子,他都没有发现一面镜子或能照出人影的东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并没有毁容,是一张正常的男性脸庞,更对这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充满了警惕。
手上的手表显示,现在是早上九点五十分,但天色却并不明亮,从窗帘的缝隙处往外看,这是一幢独栋的小平房,外面黄沙伴着大风在周围肆虐,能见度非常低,看不清附近的建筑,更不可能有往来的行人,看来一场大的沙尘暴正袭击着这座城市。但在屋子里却完全感觉不到大风与沙尘,出奇的安静、坚固,这一定和房屋的材质有关,也让陈磊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虽然这是一座让人坐立不安的屋子,但陈磊却并不想离开它去外面看看,因为至少他能确定,屋子里没有任何能威胁他的存在,但外面就不好说了,他最好静观其变。而这样的天气更不会有人来访,或需要他出门上班,他不用担心在“熟人”面前穿帮,而说不定他只是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过了不久就能从梦里回到自己的世界。
时间过得很慢,这里既没有手机、电脑,也没有电视,屋子里更是连一本书、一张报纸也没有,做惯了低头族的人被强制与手机分离,戒断的反应和内心的焦虑时时刻刻在折磨着陈磊的精神,他迫切地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也许吃点东西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他应该感到有点饿了。不过让他感到不妙的是,这个屋子里虽然有厨房,但却没有冰箱,刀具之类的厨房用品,这可能是个彻底的单身汉,厨房简直就是摆设,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他究竟要如何知道外面的信息,如何解决生活问题?陈磊觉得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以前上班的时候渴望休息,但绝不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在把他逼疯。
陈磊唱起了歌,他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唱《死了都要爱》,他发现这个身体的嗓子非常有磁性,还带着点电子音,飙高音完全没有难度,轻松唱到了原唱的调,把自己都给迷住了,于是他一首接一首的唱着,把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歌都唱了一遍,最后连国歌也唱了。谁让他是一个把全身心都奉献给了工作的加班狗,业余时间非常有限,已经很久没有过娱乐生活了,很多歌他只能记得一两句,能完整唱下来的居然只有国歌,这个笑料让他苦中作乐了一把。最后他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嗓子哑了,而是实在找不到歌唱了,他对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再一次感到了惊讶,谁能在连续用自己的最高分贝唱一个小时歌而声音不嘶哑?这恐怕是专业歌手才能达到的吧。
唱完歌,陈磊开始运动,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于需要高强度工作的人更是如此,之前苦于没有时间,现在有了大把的时间,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暂时拿来一用,也是一针精神安慰剂。他从原地小跑开始,然后再到冲破跑,不断提高运动强度,当做完第一百个波比跳后,陈磊麻木地倒了在地上,这具身体难道是个永动机,永远不知道累吗?好像如果需要,他可以做到天荒地老,如期恐怕的身体素质真的存在于人类身上?或者说是他所认知的人类身上。更有甚者,经历了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他除了完全不觉得累,还不觉得渴,不觉得饿,要知道他从醒来到现在什么食物和水分都没有摄入!
陈磊不知道的是,此时他身体的后腰处正一闪一闪地亮着一盏红亮,因为被衣服覆盖,所以并不明显,为什么他身上会有灯?这盏闪烁的灯到底表示的是什么?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但也许他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是更添了层忧虑罢了,他眼前最迫切地事是等待黑夜的到来,然后闭上眼睛入睡,希望再一次醒来能回到熟悉的身体,熟悉的家。
陈磊蜷缩着从沙发上醒来,他马上就知道幻想破灭了,他依旧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归路。他不停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事?为什么他会到别人的身体里?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他想大吼大叫,却知道无济于事,只能安慰自己一定能找出办法。他思考了一整天解决困境的办法,但发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已知的线索太少,那是不是能从外面找点线索呢?但沙尘暴还在持续着,好像一点也没有缓和的迹象,真可谓困坐愁城,无计可施之下,陈磊决定把屋子里的一切还原成原样,这样,一切是不是就能回归到原点呢?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当陈磊又一次从这间屋子里醒来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失望之情,怎么办?!谁能来救救他?!
当屋子的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陈磊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他查遍了房子的各个角落才发现原来是门铃的声音。他刚要去开门,门外的人开始喊话:“请房子里的人立即开门,请房子里的人立即开门,否则我们将依法强行进入。”陈磊对这急转直下的形势大吃一惊,他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把门打开,就看到外面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看上去是警察。他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儿?”
“请报出你的姓名和编号。”
“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请报出你的姓名和编号。”
“......”
“最后一遍,请报出你的姓名和编号,否则我们将对你采取武力行动。”
说完这句话,门口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武器对准陈磊,一看就是要动真格的了。陈磊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切太突然了,到底警察为什么会找上门,难道他们知道了他是穿越者?他马上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形势如此危急,他却还在胡思乱想,如果肉体死亡,他是会一起死亡,还是回到原来的身体呢?
眼看着对方拿着武器就要冲过来,突然,斜刺里杀出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撞向警察,逼得他们只好边快速向两边躲闪,边调转枪头向车辆射击。陈磊被这一系列变故定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应该关上门,躲进屋子里,以免被殃及了池鱼时,极速行驶的车里弹出了一个人,以炮弹般的速度直直地朝他撞了过来,他本能地闭上眼睛,用双手挡住脑袋,但预想中的猛烈撞击并没有发生,他的手被人握住了,只听到有人说:“跟我走”,陈磊刚感到自己像风筝一样飞了起来,就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踏上了亡命天涯之路。
他从车上的后视镜中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短短的褐色头发,又粗又长的剑眉朝两边高挑着,眼睛像两颗澄澈的蓝宝石,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这无疑是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一张脸,如果是几分钟前,陈磊或许会因为捡了个大便宜而得到些许安慰,但现在,他惶惶如丧家之犬,身不由己的被卷进了漩涡之中。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身边有一个声音说。
陈磊如惊弓之鸟般把自己蜷缩起来,看向说话者,他同样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庞,一头阿波罗似的红色头发,像火焰一样在熊熊燃烧,“我......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两天前,任何异常数据会在两天里触发警报。”坐在前面的司机答道。
“还好我们及时截取了这次行动的地点,正好在最后时刻赶上了。”
陈磊感到司机在后视镜中打量了他几眼,他旁听两人对话后刚刚轻松点的心情又紧绷了起来,只听司机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啧,还好我不用处理这种麻烦事。”红头发青年耸了耸肩,闭目养神起来。
山雨欲来的氛围笼罩在陈磊心头,他忐忑地看着窗外,只看到一望无际的黄沙,偶尔在地平线边缘看到几栋建筑,也因为太过遥远而无法辨认,到现在为止看到的世界都是如此的荒凉,荒凉地让人不由地心慌。
最后,车在沙地上停了下来,“难道是没油了?”陈磊的这个念头刚起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像诊所一样的房间里,手上插了根线。陈磊不可思议地抬手靠近眼前,发现他的手表实际是嵌入在手臂上的,表盘此时已被掀开,一根电线由此插入了他的身体,身上的疲惫感随之荡然无存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个人,从来这个世界到现在,陈磊发现他所遇见的人的共同特点是都拥有赏心悦目的外貌,现在面前的两人也不例外。老人微笑着走到陈磊面前说:“欢迎你来到我们的基地,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我会尽我所能地为你解答。”
陈磊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问题,以至于一下子不知从何问起,沉默了一会儿,他抬了抬插着线的手说:“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啊~如你所看到的,这是在给你充电,因为你现在是一个机器人,相当于在吃饭。”
“!”第一个回答就摧毁了陈磊的世界观,他居然变成了一个机器人。“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让我来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世界吧。”于是陈磊就听到了一个现实版的科幻故事。
这是个由机器人组成的世界,大部分的机器人在被生产出来时都会植入由数据库里随机抓取的基础模块,由此决定了他们的长相、性别、性格、爱好和特长,然后他们会被投放到一座城市独自生活,在那里,他们可以通过学习生成自己的思想,从事想要的工作和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这个世界的所有机器人都有自主意识和思考能力,他们很接近人类,可以和人类一样生活,例如,吃饭、睡觉,但是有比人类更先进的身体构造和更长的寿命,真是让人梦寐以求的世界啊。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些机器人被来自其他世界的人类灵魂替代了,给这个世界带来很多不安定因素,于是政府对所有机器人植入了监控指令,只要他们偏离生活轨迹但却又没有及时提交报告,那么两天以后,这些机器人将会被列为疑似穿越者,而被证实穿越者身份的机器人将被立即销毁。但总有人逃过监控,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下来,他们对这个机器人组成的世界充满好奇,决定找出穿越的真相,一开始的目的是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最后,这些穿越者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想要统治这个世界,一派依旧不改初衷,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陈磊听得有点懵,“机器人的世界,那人类在哪里?”迎接他的是长长的沉默,“这里也许很快就没有真正的人类了吧。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做机器人好,还是做人类好?”
陈磊第一反应,当然是做人类好!但仅仅做了两天机器人的他同样体会到了做机器人的好处是无与伦比的,漫长的生命、健康的身体,光这两点还不够让人疯狂吗?于是他也长长的沉默了,最后闷闷地回答:“我还是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做回我的人类。”
老者看了看陈磊,然后转头对身边的年轻女性点了点头,陈磊一瞬间感到笼罩在他周围的某些看不见的东西被打破了,他刚刚似乎被催眠了?只见年轻女性的眼睛一瞬间变透明后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她对老者说:“他说的是真心话。”陈磊想说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例如特异功能,但他又感到还是不知道为妙,否则也许他会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它太疯狂了,疯狂得让人迷恋。
经过了这场谈话,确定了自己人的身份后,陈磊就开始了无所事事的生活,拯救世界用不上他,他好像仅仅是换了个地方发呆而已。哦,还有他终于能吃上饭了,在这个世界,机器人也是可以吃饭的,吃进去的东西同样可以换化成能量维持身体运行,只是比充电慢一点,这是怎么做到的,陈磊只能再一次赞叹。陈磊很珍惜每天的吃饭时光,因为这是仅有的能遇上别人的机会,可以让他更了解这个世界,但在这个基地的人们好像都很忙碌,和他的悠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出人意料的是,老者成了他在此地唯一的熟人,因为他们总可以在吃饭的时候遇上,然后陈磊发现他竟然是一个人类。
老者似乎并不介意对别人讲述他的故事,他也并没人让人感到自己的与众不同。老者说,他的祖先曾经是这里的统治者,他们拥有强大的超自然能力但却比普通人类身体孱弱,于是他们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体质,随着一代代的努力,这个愿望实现了,他们拥有了强健的体魄,但人类的欲望没有尽头,他们和很多先祖一样,开启了探索长生不老的道路,经过了一代又一代不懈的探索,这个愿望居然也成真了,因为他们发现灵魂可以长存,肉身才是人类通向永恒生命的绊脚石,他们通过一种神秘的仪式,把自己的灵魂装入了新的容器里,但并非所有人都希望得到永生,于是他的一小部分祖先选择了远走他乡。现在他们面临的这场危机,最开始时是在这个世界仅存的人类身上爆发的,然后逐渐蔓延到其他世界。
陈磊问:“那我能做什么,我希望尽我一份力来帮助你们,也帮助我自己。”
“等你知道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时候吧。”老者回答。
陈磊证实了超能力的存在,他觉得如果他也拥有超能力就好了,他不想游手好闲下去。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和老者说的故事很像,他看到了老者的祖先们,他们美丽得像一群精致的精灵,如此脆弱又如此强大,矛盾的破碎感让他们每当运用起能力时都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力,陈磊情不自禁地对他们产生了怜惜之情。然后,相同的梦断断续续地做着,一篇宏大的家族发展史展现在他眼前,他看到了对命运的不懈抗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无与伦比的智慧,当梦停止了之后,陈磊意识到他好像发现了解开这个世界危机的钥匙——一颗卫星。
这颗卫星就是老者的先祖最初用来转化灵魂之地,然后在几百年后因为人类越来越少而被废弃了,这颗卫星历经了几千年,也许是那些灵魂的微小碎片或是这个世界本源的力量让它渐渐产生了自我意识,在它开始走向衰弱的时候,它本能地寻找能量——人类灵魂之力,才导致了无数的灵魂从肉体里被抽离。
陈磊把自己的梦告诉了老者,老者严肃地听完后说:“确实有这样一颗星球,为了验证你的梦境是否真实,我需要去那里走一趟。”陈磊提出想要一起去却被拒绝了,“希望你能平安回家,孩子。”
随着老者的离开,陈磊又变得形单影只,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进展,但又不知道能问谁,只能强迫自己专注于学习,了解这具身体的构造,不断做各种尝试来发现它潜藏的能力,明明拥有了更强大的能力,他不愿意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说不定老者会需要他的帮助。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学习和等待,也许是陈磊的执念太过强烈,他又开始做梦了,他终于见到了老者,他独自一个人在一个荒凉的星球上。从高处看,这个星球上寸草不生,但有一个巨大而又繁复的图案几乎覆盖了一半的星球,这个图案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它给人一种神秘而又窒息的感觉,好像能吞噬灵魂。老者踏遍了星球的各个角落,每到一处就盘腿坐下,然后再走到下一处,不眠不休地在走路和打坐间循环往复着,他的外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着,但精神似乎越发地亢奋。最后,他来到了图案的中心,又一次地坐了下来,这次,有什么不同了,他再也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像磐石一样坐着,直到有一个圆形的光球从他眼前升起,老者睁开眼睛,起身朝它虔诚地行了个跪拜大礼,随后对着它祷告,在祷告声中光球慢慢变大,把老者完全地包围在其中后,突然焕发出了刺眼的光芒,整个星球都被这光芒淹没了,然后无数的光束从光球中射出,传向四面八方,最后,光球、星球和老者一同消失了,只剩下黑洞洞的宇宙,让人的心也为之一空。
陈磊在看到老者被光球包围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停也停不住,打湿了他整个脸颊,他感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脸,然后轻柔地帮他擦着眼泪,“是谁?”没来由的急切感把他的心狠狠攥住,他努力地从梦里脱离出来想看一看给他擦眼泪的是谁。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久违的虚弱感把他牢牢地按在床上,让他动弹不得。
“小磊?小磊!你能看得见我吗?快去叫医生!我儿子醒了。”
“妈......”虚弱的声音被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几乎耗尽了说话人所有的力气,但他却觉得格外的安心,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回来了,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经过了几天的治疗,当陈磊终于能从床上坐起来时,他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据说那天他加班回家后,第二天没有准时上班,随后被人发现时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送到医院后被医生判定为植物人,而在半年多后哭着醒了过来,不可谓不是一场奇迹了。
陈磊觉得这个故事简直是为加班狗量身订做的,比什么机器人的世界靠谱多了。他抬手看了看表,九点五十分,肚子有些饿了,他下意识地把表盘打开......然后病房里响起了嘹亮的国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