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北京下起了雨,从早到晚。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仿佛又回到童年,吃着妈妈做的香喷喷的烙饼,听着她笑我阴天乐,心里填满了对雨天的喜爱。下雨多好啊!不用赶着做任何事情,只是享受雨天带来的美食。若不是下雨,家里农活多,妈妈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好好做饭,她急着下地干活,急着给庄稼拔草打药施肥。如今,家里没有庄稼需要管理了,下雨了,我也吃不上妈妈做的烙饼了,妈妈被邪教洗脑,离家出走2年了,尽管她也在北京,我却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妈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善良朴实,勤劳能干,靠着一双勤劳的手把我们养大、成人、成家,又帮我们照顾我们的孩子。记忆中,妈妈从来没有停止过忙碌,妈妈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需要什么,从来只记得别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妈妈是家里的老三,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排在最中间的她,因为家里穷,刚读到小学4年级,就辍学回家,跟大人一样去地里干活儿,给家里赚工分。她常对我说:“你姥家太穷,不论入冬还是立夏,打我记事起,就没穿过不漏脚指头的鞋。”辍学后,她先学习纳鞋底,给自己做一双不漏脚指头的鞋。姥姥嫌她废灯油,把灯熄了,她就在月光下做,结果不小心一针扎到自己手上,穿透手背,鲜血直淌。尽管如此,她还是满心欢喜地为兄弟姐妹们每人做了一双鞋。
妈妈人小,不会藏着力气干活儿,生产队里的人都喊她“傻丽华”,但年轻的她不以为然,把两个粗亮的辫子往后一盘,照样努力干活儿。她的聪明能干很快就招来了我奶奶的喜爱,她和姥姥是邻居,她看出姥姥家生活的困窘,时常送一些衣服食物给姥姥,让姥姥颇为感激。当奶奶提议把妈妈嫁给爸爸时,姥姥很痛快地答应了。
爸爸在家里弟兄中排行老大,上面还有四个姐姐,作为家里的第一个男孩,从小就没吃过苦受过委屈。他诚实正直,乐善好施,这些品格都给他带来了极好的人缘,但也给妈妈带来了无穷的痛苦。他没有功利心,更没有进取心,甚至吃点亏受点损失也没所谓。而这些都是妈妈忍受不了的,她是一个急于摆脱贫穷,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比谁都好的女人,她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更见不得比她懒惰的人靠着耍小计谋比她过得好。为此,她和二婶老婶之间没少吵架,常常因为一点旧衣服分配不均就吵的面红耳赤,更让她气愤地是,爸爸永远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帮她说话或争取权益。
既然得不到爸爸的支持,就拼尽全力去赚钱吧,89年前后,妈妈开始她跟着邻村的媳妇们去挖海蚯蚓,在那个年代,每斤海蚯蚓可以卖到10多块钱一斤,只要勤奋,每天总能收入100左右的。钱不少赚,活儿也极其辛苦,每天天不亮骑车到海边,赶着退潮抓紧挖,夏天烈日下曝晒一天,秋天趟着刺骨的海水到那片退潮的沙滩,到现在我也想象不出,她每天忍受着多少在苦难在赚钱。或者正因为太苦太累,她不忍心让我和哥哥象她一样,多苦多累都自己抗着,用她那瘦弱的肩膀为我们遮风蔽雨。
一个偶然的机会,朋友拉她做起了小百货生意,先是卖枕巾,再之后去附近的批发市场批发被罩,枕套,内衣,手套,货物越来越多,生意也越做越熟练。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爸爸曾经的电影放映员的工作,因为公社的退出,他自己的不争,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农民。他一心想在土地上有所作为,干出一番成就。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地里产出的那几个钱,完全不可能发家致富。妈妈拉着爸爸陪她一起去赶集卖货,但爸爸害羞内向,怎么练也达不到妈妈的要求,只好分工合作,爸爸在家里种地做饭,妈妈上午赶集,下午和爸爸一起下地干活。
我突然间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理直气壮地说我:“上学的时候是脑力劳动,放学后做家务是体力劳动,两者正好是劳逸结合。”在她的眼里,只有在地里干活才是干活,其它都是顺手的事。所以,当我上高中住校后,哪怕回家半天,也努力地去讨好她,帮忙收拾家洗衣做饭,跟他们去地里干活,也得不到她的表扬。比起妈妈经历的苦难,我所做的还不及她的百分之一。
再之后,哥哥就结婚生子了,因为要照顾孙子,妈妈彻底放弃了她的生意。但妈妈还是没有停止过赚钱的想法,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出去打个短工,摘桃子,割韭菜,锄花生,抠扇贝,直到她和爸爸来我家过冬。唯一的一年不忙着干活,天天和爸爸下楼晒太阳打升级的日子,消遣休息2个月,就被邪教洗脑拉走了。
为赚钱一贯拼命的妈妈,对信仰也相当较真,看到我们不支持她,就独自从老家偷偷地出来,辗转到了北京,因为她坚信,只有北京才有真信仰,有让她得救的救世主。两年来她没有回过一次家,记忆里曾经温暖的家,如今房屋破败,荒草丛生,想回也回不去了,因为没有爸妈的地方已经不成为家了。
已经为人母的我,能理解她一生的艰辛和挣扎,但不能理解,那么要强好胜的她,怎么突然间就完全放弃所有她所在乎的人和事,扎根到另外一个世界不肯回头?妈妈,回家吧!别再傻傻地被人欺骗,人怎么会不死?怎么可能不劳而获?怎么可能一人得道全家升天呢?回来吧,让我们有机会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回来吧,让我们全家人一起,共同见证人生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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