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刚岀门，碰上巷道里的吴二妈，看见打了声招呼“吴妈捡豆子吗。”吴二妈眼神诡异中看了看老杨的神色不一般，吴二妈在心理琢磨，老杨平时老实本分，这时不由地让吴二妈生出疑心来。吴二妈年龄已经六十五岁，很少去地里干活。她经常坐在自家的门墩上。东家瞅瞅，西家眺眺，多亊多疑，是巷里有名的长舌妇。这下子吴二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有了新内容，新话题。

        老杨边走边想，今天为什么偏偏碰上吴二妈这老狐狸精。也有几份担心，感觉事头不妙。他长长岀了一口气，自我安慰让她说去吧。

        莲在家里干着家务，心里头也有些担心。万一让栓子知道此亊，往后的日子就无法过了。莲想想真的有点后怕。今天与老杨作爱，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那种兴奋，那种高潮她从未体验过。平时栓子经常叫老杨来家里吃饭。她一直认为老杨为人忠厚老实，话语不多。愿来老杨会体量女人，他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纯爷们。不像村子里人们议论的那样。他在男欢女爱方面有两下子。他能够点燃女人的性高潮，让女人舒服至极，狂呼乱叫。莲想着想着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走岀屋外，看太阳已落下山，莲赶快进厨房去和面，面和好待醒着。拿起小刀在后院割了一小把韭菜，栓子快收工了，等他回来一进门就能吃上热饭。她一边炒菜嘴里哼唱起陕西地方迷糊戏，“黑不隆咚的天呀岀呀岀星星，黒板上写着字放呀放光明。”随手从大锅里铲出菜。用舀子从大缸里舀了几次水。她坐在灶前拉起风箱。火焰将黑色的墙壁照得通亮。庄稼人长年累月烧柴火，一年又一年，曛得厨房四壁漆黑一片。女人就是永远围着锅台转，被黑色笼罩，永远走不岀去，这就是女人的命。莲自嫁到栓子家，每天给他端吃端喝，缝缝补补千针万线的连呀。女人呀女人呀，破了这个天规就是臭女人，坏女人，一文不值的女人。莲想到今天闯下了这个大烂子，心情很沉重呀，怎么活下去？莲记住老杨的话，“烂在肚里的秘密，永远记住。”

        只听见大门声“吱”的一-。栓子进门便喊着“老婆饭熟了没，快给我打洗脸水来。”莲急急忙忙的应答着，“来了，你稍等一下，马上给你端来，”莲端着脸盆水放在院子中间的石台上。看了看栓子被晒得黑油亮的脸和胳膊，心里不由得心疼起来。莲急忙端上来细长面，递到栓子手里。她看着栓子吃得满头大汗的样子，莲想在家干好家务，做好一日二餐，这一切为了栓子和孩子。

        这天夜里，栓子刚睡下，想和莲热激一下。但一想到莲肚子里孩子，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将身子靠近了莲，亲了亲莲的脸脥。将手伸过去，摸了摸早已熟睡的女儿。栓子心里十分满足地安静地躺下，一觉睡到大天亮。可是这一晚，莲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前面发生的一幕，她心里十分惧怕。一直快熬到四更时，她才瞇瞇糊糊地睡着了。莲便这样长久地煎熬着。一天天想着爱她的两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度量着。她对不住爱自己的丈夫，她内心像藏着魔鬼一样，折磨着自己的身心。

      大约七天以后，莲早上起来感觉身子疲乏无力。打起精神去上茅侧，她发现裤子上血迹斑斑，随后向茅坑一瞅，也有血迹。莲心里一惊呀，不太好。怀孕已经快三个多月了。她下意识到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了。随后几天内她注意观察到内裤里没有干净过。她将这事告诉了栓子时，栓子臭骂了她一顿，栓子说：“让你啥重活不要干，让你在家好好养上保胎。”莲低下头一声也不啃。栓子一看天还早，换上衣服岀门去诊所买药。不一会儿，他拿着两瓶保胎药，并叮咛莲要按时吃药，注意休息。莲在家独自伤心。她想这亊出在那件亊上。两个孤男寡女为了一时的快活，在疯狂中闯天祸。每天身子下面一直淌黄水，有时水中带血，快持续一周的时间。她感觉这孩子很难保住。

        这天中午，莲睡后起来头昏眼花。还未站稳，不慎摔倒在房门口，顿时两条腿鲜血直往外流。这事吓坏了身边女儿焕。焕看见后用她那双小手拼命地拉娘，不论怎拉也拉不起来。只得哭喊着巷里的人。吴二奶听到孩子的喊声后，在惊慌中来到栓子家，她快速地将莲扶起来。莲慢慢挪动脚步，走到炕沿边时，她又歇了一阵子。在吴二妈的帮助下，她缓缓地躺在炕上。吴二妈看到此场景。两腿不停地打颤。她看着莲说：“以后可要多注意呀，不能像青年时啥也不顾及，遭残自己的身子。”莲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话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地咬了咬牙关，心里想真不该叫这个长舌妇。吴二妈用碎布头将裤腿上的血块擦了擦，洗了洗手轻轻拉上门，并对旁边的焕说：“你娘再有什么不适时，你就喊我。”焕对着吴二奶连连点头。这时焕上了炕，一双眼睛死死叮住娘。她担心娘会死的，她想咋办呀。娘如果有三长两短，谁来管自己呀。

        大约有半个时晨的功夫，莲终于从昏睡中醒来，意识到孩子没了，这给栓子如何交待呀？她在自责中煎熬着。

        栓子收工回到家时。看到炕上躺的，炕上坐的娘俩。焕看到爹回来了。心里一下子轻松多了。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爹。她说：“娘身上流了许多血，裤子和房门口都有血印。”其实栓子一进门时，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血迹。进门看见莲，这时栓子感觉像谁在挖空自己的心一样，难受呀。莲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对着栓子说：“孩子没了，”说完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栓子回应到“只要有人啥都会有的。”他在为老婆打气，同时也在为自己打精神。栓子心里想，一大早在地里干活，一直心发慌。人的第六感观是有征兆的。这时他坐在方櫈上发起了愣來。头也沉了下来，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弹不起来。他对莲说得多好，“只要有人啥都会有的。”但真正遇到时，他也不知道如何挽救自己。不一会儿的功夫，坐在炕上的女儿喊，“爹我饿，”栓子立刻振作起来，进了厨房。他先向锅中添了二勺水，在笼里找到馍馍放在笓子上，盖上锅盖，开始点火烧柴，拉起风箱。头向上仰看见黑鸦鸦的厨房，还有点不习惯。他想厨房早已经成为老婆的专用间一样。栓子看莲病得不轻。溜好馍从厨房出来，月亮已经挂在了天空，将院子照得亮晶晶。

      焕睡了一会儿，栓子将溜好的馍，用盘子端了过来，放在炕上，还有一杯开氷。焕抓起馍大口吃了起来。栓子轻声说：“莲你也坐起来，吃上一个馍。”莲看到端上馍馍，摆了摆手说：“不吃不吃，我心里难受，头晕。”栓子也饿了，到院子的菜地里拔一根葱，用水洗洗，便拿起馍吃了起来。他已经是困乏无为。一顿饭就这样简单不能再简单了。庄稼汉只要有馍吃，已经不错了，那有挑肥拣瘦的功夫。

      栓子从家乡河南堰师涨大水那年，他随家乡的父老乡亲人逃荒要饭。一路上沿路的野菜都尝遍，晚上经常饿得睡不下，野菜树皮吃得身体肤肿了，甚至肚子变绿了，栓子饿得只剩下一把干骨头。一米七的个头体重只有七十多斤。那年有一天他躺在路边，不吃不喝，一起逃荒村子里刘大伯一直照顾着他。大伯看他病成这样子，心里难受像猫抓。大伯想，这娃病得不轻，可能没救了。但好心的大伯始终没有放弃他。他尽力去周边村庄四处要饭，要来很少的小馍块，用开水将馍泡成糊糊，一口一口给他往下灌，经过大伯精心照顾。栓子终于保住了小命。刘大伯也松了一口气。从那以后，栓子拜刘大伯为干爹。栓子常常提醒自己，学会感恩，刘伯伯就是他的再生父亲。没有刘大伯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如今刘大伯在离合家庄很近的朝邑镇居住。逢年过节还有大伯的生日，栓子总会放下手头的农活，带着老婆和女儿，带上礼物去给大伯拜年或过生日。栓子想起那段往事，就会激发起对生活的勇气。

        栓子将碗筷打理停当。他上炕上将被子叠起，垫在莲的腰后，让莲坐起半躺在半靠在被子上。他随手递上半碗红糖水，让莲喝，在栓子的再三劝解下，莲勉强端起红糖水，慢慢地喝起来。栓子看着莲微笑地说：“多少吃点馍，就有精神了。”莲接过馍，慢慢嚼了起来。用了好大一会儿才将一小块馍吃完。莲在栓子的关心下，她听话的像一只小猫一样。当女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只要有男人这坚实的后盾，有男人的体贴与支撑，女人就会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有精神。女人不倒家就不倒。家的完整使男人与孩子便充满欢乐的笑声。家是温馨的港湾。孩子是家的乐园。

        自莲流产以来，身体一直很虚弱。因为失血过多，一个多月来，栓子将养的二只母鸡杀后，饨成鸡汤。里面放了山药、红枣、莲子，为莲补身体。还有鸡蛋汤，每天二餐尽量合莲的口味。让她多吃多喝早日恢复身体。这也是栓子疼爱莲的最好礼物。栓子每天上午这顿饭，由他精心准备。虽然他也做不出更多花样饭，只要莲吃的可口，她便能多吃点。当他看到莲吃饭香甜的模样，心里便十分满足。吃完饭后，他将家里很快收拾停当，才扛着工具去黄河滩劳动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大病一场的莲，躺在炕上什么也干不了，还要人侍候。一个多月像一年的时间。今天已能在院子里，太阳下面来回走路，身子一天比一天好。家务活堆的一大滩。她已经慢慢动手洗衣服。焕看见娘能下地干活，心里的喜悦洋溢满面。“娘我已能跳绳了，她一连跳了六十多下。”莲看着女儿一天比一天懂事，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转眼五个年头过去了，莲的身体也健壮起来。但一年又一年，一直看不到怀孕的迹象。栓子领上莲四处求医。药也吃了三、四十付，不见效果。栓子心急也没办法，莲看着自己的老汉望子心切，心里也不是滋味。有时她也发发私愤，恨老杨，恨自己作孽。害得家人没有安分的日子。莲心里想，一不作，二不休。反倒想起了歪主意，他既然让我失去了孩子，又让自己重新看到怀孩子的希望。

        自那以后，莲很少和老杨见面。既是偶然见面打一声招呼，各走东西。有一天，莲在家，老杨到她家借铡草机，老杨进门只对莲说：“我想借铡草机用用。”莲应了一声“行，”她主动靠近老杨，老杨这时倒退两步。莲看着老杨说：“杨哥，多日没见面了，莲时常想起那档之美亊，我今天也想和你借样东西。”老杨也知道自己愧对栓子，闯下了大祸，让栓子在蒙羞中失去了孩子。老杨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对莲说：“不敢了，不敢了。”莲上前一把拽着老杨，并哀求道：“杨哥，你就为栓子想一想吧。这多年栓子和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莲说：“我琢磨了好久。只想到这，只有这个下下策。多想和你在撕混一次。”老杨头脑简单，被眼前莲这一巧说，心里的底线不由地松动了一下。莲一伸手搭在老杨的肩膀上，并开口说：“杨哥你不爱我了吗？”老杨被莲的爱冲昏头脑，奋不顾身用他那双又黑又粗的双手用力抱起莲，干柴烈火再一次燃烧起来。当莲与老杨二次交欢后。大约四十天左右，莲有了喜的一切症状，最初不吃不喝到想吃酸杏。当栓子知道老婆怀孕时。他高兴地为莲跑前跑后。他对莲说：“想吃啥，就去买，”莲怀孕的季节正逢五黄六月，杏子熟了，桃子也挂上了色。新麦子也上来了。用新麦面粉摊上几张椒叶煎饼。栓子一家三口围在小炕桌。焕欣喜地说：“娘，新麦子摊的煎饼真香。”一家人沉静在喜夺丰收的日子里。莲今天高兴煎饼也摊得多。她想稿劳稿劳自己的男人和女儿。莲的肚子一天天的隆起，她用手摸着肚子洋洋得意起来。

        十月怀胎，终将分娩。这天莲将所有该洗的衣服，被里被面以及床单拿出来。院子里有一口井，只有二、三丈深。莲用小桶吊水，一边吊一边洗。她不知道那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一些平时不爱洗的外套，也拿岀来一起洗。在忙绿的洗衣中，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她也没在意。继续干活，感觉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烦。莲这时才意识到是快生产了。让焕去黄河滩地里叫回她爹。她伸了伸腰，将所有洗好衣服及床单，一一晾晒在院子长绳子上。料理停当，看见栓子回来了。栓子进门看见莲洗了这么多衣服。他反而大努，责备莲：“谁让你这样干呢，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孩子。”栓子说归说，他来到莲身旁，用双手扶着莲上炕躺上。他连忙去厨房点着火，让焕去烧开水，栓子加快脚步出门去叫接生婆。莲躺在炕上，肚子疼痛的间隙更短了，疼痛不断地加剧。一会儿的功夫，栓子领着接生婆赶回家。接生婆是村子里人称王妈，王妈二话没说，拿起剪刀往厨房去。抓了一把麦草，在门口点起一把火，将剪刀烧燎几遍。用盆端来多半盆开水，又将剪刀放进盆里。过了几分钟将剪刀捞起，放在干净的白粗布上。将自己的一双手在盒子里用肥皂洗了二遍。王妈接生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停当。栓子将烧好的水又端了半脸盒走进房间。王妈看着莲疼痛嘶喊，上前安慰了几句：“莲，不要怕，你已经生过一次了，不会太难的。女人就是生娃的工具。”王妈看了看宫口，己经开三指，还得等，一直等到宫口全开时，莲这时在炕上浑身颤。王妈做好一切护宫的手势，一边叫“莲，憋气用力。”王妈已经看到婴儿的头部，双手护好婴儿的头，一边叫：“莲再用一次劲，”这时，王妈又看到婴儿的双肩了。王妈低沉着嗓音，连声喊话：“莲，憋气用力，再用力。”此刻，婴儿一瞬间出来了。只看到王妈用一只手提起婴儿的这脚，一手拍打婴儿的屁股。栓子看到是一个男孩后，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栓子紧紧抓住莲的手，顿时激动万分地说：“莲你真行。”王妈迅速剪断婴儿的脐带，熟练地将脐带扎好。这时王妈才松了一口气说：“女人生娃就是一场血海战场。”像这样的血海战场王妈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呀。合家庄的孩子几乎都岀自于她的手。王妈不愧为胆大心细的接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