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希望的季节,也是万物萌动,汲汲生长的季节。
可我怀想的不是今年的四月,而是上个、上上个四月、以及十八年里的每一个四月,那里有你们,也有槐花饼。
校园里花香四溢,我却独独对槐树情有独钟,伫立在树下,抬头仰望,槐花开了,很美!阿爹阿娘,家里的槐花也开了吗?
我想起家里做槐花饼时的情形。每到四月中旬,槐花的开得最旺的时候,阿爹总是从树上割下一串又一串白色的槐花,说:“这白色的花很好吃!”
而这做饼的活儿,就落到阿娘的身上,每次阿娘总会叫上我,叫我一起来择(zhái)槐花,去掉其中的枝枝叶叶,只留下绿得发嫩的茎和浅白的花。而我总会把好看的槐花留下,夹在书里制成标本,多年过去了,槐花依旧在书中盛开着。
加水、和上白面,做成浆糊糊状,只待锅中的油的热了,便可轻轻将面糊淋在油锅中,滋滋作响,酥油的香气掺着槐花的清香慢慢便盈满了整个屋子里。小时候嘴很馋,觉得饼的味道很缠人,一个劲得往鼻子里钻,便在旁边不停地问阿娘,好了没啊?能不能吃?
阿娘每次都说:“你个小馋猫,再等一会,就好了。”
捧着那金灿灿的槐花饼,咬一口外焦里嫩,里面还有瓣瓣槐花,有点甘甜,丝丝扣扣入到舌头的味蕾里。那时便觉,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那时的世界很小、很小,小到一个槐花饼就可以心满意足了。
于是,每年都盼望着,盼望着四月可以快些到来。
可今年却不愿四月的到来。看着校园的槐花开,随风落,满眼白晃晃的,扎花了眼。是阳光太强还是回忆太深,泪不觉流下,婆娑的双眼里,仿佛看见了阿爹阿娘,你们在远方的家里可还好?
今年有没有做槐花饼?
没有小馋猫在一旁给你捣乱,你们应该做得很快吧!
去年,高考前的两个月,也是槐花盛开的时候,阿爹阿娘做了一大桌吃的,说是我高考太累了,为我补补。亲戚朋友们也来了,用他们老生常谈的话跟我说,女孩子家家的,就算考上了也没啥用,高考后,留在镇子里找个老实人嫁人吧!
可阿爹阿娘生我、养我、也懂我、知我,知道我不愿意一辈子被圈在这个小镇里,你们乐呵呵地对亲朋好友们说:“娃有能力考出去,是好事,我们当爹娘的高兴。”
那个四月里,槐花饼格外的好吃,可甜中总带有一丝苦涩。是我要离开,搅动了阿爹阿娘的心绪吗?阿爹阿娘不小心将泪和到面里了。
阿爹阿娘老来得女,对我很是疼爱,我知道,你们希望女儿留在身边,却更理解女儿的理想。
阿娘总说,一辈子没见过天安门,想去看看,摸一摸天安门。
阿娘!天安门,是不让摸的。
去鸟巢的时候多带点粟米,怕鸟不够吃
阿娘!鸟巢里没有鸟,那是个体育馆。
……
阿娘,我一定带你去,去看一看后海的街景,听一听那里二胡悠扬的曲调;去南锣鼓巷看看四合院的样子,去王府井体验一下北京是怎样的繁华,去很多很的地方,看很多很多的景……
阿爹却固执地说哪都不想去。
那故宫呢?也不想去吗?
我能想像我说出故宫时,阿爹的眼睛一定会放着光。我知道阿爹一直有个收藏的梦,只是这么多年,为了撑起这个家,他付出的太多了,把年少的梦也付诸出去了。
阿爹我一定会带你去的,去那紫荆城,去那大明大清的皇宫,去帮你完成年少时未完成的梦。阿爹,这个梦,我帮你做。
阿爹,你身体不好,以后别爬树摘槐花了,阿娘会担心的。
还有阿娘,别总熬夜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别担心我,我一切都好,只是看到槐花,我想咱家的槐树,当然最想的还是槐花饼了。可四月的我回不去,以后每年的四月,我都回不去啊,我怕以后没有机会吃阿爹阿娘做的饼了。
阿爹阿娘,我想槐花饼的味道。
阿爹阿娘,我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