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色降临,雪花飞起的时候,我开始向前奔跑。
我想会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严肃地看着我,我努力跑过去想告诉她一些事情,,哪怕都是些幻想,但也有可能是真实的东西。我时常觉得,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眉目清冷的女生是虚幻的,但她所吸引我的,又是那些好像是真实的东西。
我想,她应该不是这样的。
朦胧中我拉着她走了很远的路,绕过一片开满雨久花的草地和一湖涟漪的月光,到达雪花能没过脚面的操场边。
我想,虽然出于不知道的什么原因,我并不喜欢她,但她现在确确实实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记忆中我刚才好像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我说 :“你能出来吗?我想见见你。”
我想,我们好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我们之前认识过吗?我想我忘记了。
我们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她握住了我的手,但是我没有感觉,我仔细端详她,她是我认识的所有姑娘中最漂亮的。这样的如诗一般清丽的姑娘,她应该是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的。
但是现在,她仍然握着我的手。
她睡在我肩头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肩膀很酸,很希望她能靠着玻璃窗。
但是,如果有人想把我的她夺走,我将用生命来捍卫。我坚信,虽然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但他们对靠在我肩头的这个眉目清冷的女孩来说,都像这窗外的雪花一样渺小。
不过,那好像都是曾经了。不过,好像我食言了。
我看到窗外有几盏孔明灯升起来了。我低头看着她,发现她的眼角眉梢,居然挂着几根冰凌。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她。她眉目清冷,像一整季的雪水都融进了她的眼睛里。
我看着她闭着的乌黑的眼眸,过往的事情终于开始历历在目了。
我终于在公交车上挤到一个座位了,她站在了我的前面,一只手扶着座位。我想使我注意到她的是她纤细的手指和白皙的皮肤了,她侧过脸看向窗外,那是一种让人为之一惊的美丽,我发现车上有不少男生都不经意间扭头看她了,可她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她依然旁若无人的看向窗外。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后,我开始站起身来努力挤向车门,我发现在向车门移动的过程中,我和她近在咫尺的距离一直都没有变,那精美的五官和散发香气的秀发在我眼前萦绕,她和我一样在那一个路口下车了,我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去,感受到了身边吹过一阵带有清香的风后,我意识到她已经超过我走在了我的前面了,我看着它被风吹动的衣裙,她的衣服后面是一只粉红色的猫,那只猫举着一只爪子,爪面很像一朵桃花。我注意到她走路的步伐和甩动的手臂,那是一种带有诗意的迷人的风韵,我尾随着她走进了一所学校,在校门口拥挤的人流中,我的眼睛失掉了她的背影。
我发现我和她是在一个班,她的漂亮与聪慧很快使她在这个班级引人注目起来,我清楚自己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我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没有波澜的生活里日复一日。班里其他的女生也开始嫉妒她,她们往往在空闲的时间三五成群去讨论和哪位帅哥花花公子的恋爱情史,她们说他被无数个帅哥撩过玩过是个渣女破鞋的言语传到我的耳朵里了,她们的言语像病毒一般蔓延开来了,她们大肆的对那些本就无中生有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传播了,有的时候她会从那些正在讨论她的女生堆面前经过,她们看到她后仍然会旁若无人地继续讨论,甚至还提高了声调。但她仍然会对她们报以友好的微笑。于是他们便开始说她的虚伪与做作了。事实上是她拒绝了无数的帅哥与花花公子,那些帅哥与花花公子又是她们可望但不可即的对象。她仍然若无其事地生活在这里,看起来貌似她的生活热闹又愉快,她友好的地对待每个人,但其实我能感觉到,她应该很孤独,表面的热闹与喧嚣背后,只剩她一个人。
很多男生陆续向她告白了,有时候我从外面回来便能够看到她桌子上放着很多礼物,节日的时候她从来都不缺巧克力与鲜花。我的座位离她很远,但我依然避免不了帮人传给她纸条传情书的命运。我看到我同宿舍的一个男生买了大量的荧光棒了,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冒着烈日在楼下用剪刀把荧光棒剪开,并用力挥洒,当他把一百多根荧光棒里的荧光水有规律地洒在地面上后,我在楼上看到他精疲力尽了,大汗淋漓。在那一天晚上夜幕降临后,我们可以看到那些荧光水发挥作用了。地面上出现了她的名字,还有生日快乐的字样,那天晚自习下学后,那个男生站在她名字字样的附近,向她告白了,当周围的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时,他开口说话了:
“祝你生日快乐,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站在楼上,我的耳朵听到了下面的人都欢呼与鼓掌了,我想,我应该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了:
“谢谢你的祝福,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那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他说,“我直到等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好吧”,她说,“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她依然冷若冰霜地踩过她的名字向前方走去,只留下那个男生尴尬地站在那里,旁边的人开始唏嘘并议论纷纷了。我想那个男生一定很窘迫了,旁边的人陆陆续续散开了,那个男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走开,还是一直站在那里等,我是最后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那时他依然站在那里,我想我应该对他说点什么,然而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走过去了。
第二天消息便像炸弹一样爆开了,他们在饭钱餐后走路都在谈论这个话题,说什么都都有,一些粗鄙不堪的低俗词语也被加入其中了。到了晚上那荧光水依然在发挥它们那不多的余热,但是它们已经过分黯淡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生,他应该是转学了。
有一天中午我吃过饭回去的时候在楼梯口遇到她了,她站在第四阶梯上,等我走到第四阶楼梯时她与我同步行走了。她扭头对我笑了一下,我看着她对我笑了一下,于是,她在行走中带着那对我的微笑说话了:
“他怎么样了?”
我意识到那是在向我询问那个用荧光水表白的男生的近况了。
“不是说他转学了吗?”我说。
“他当时太让我尴尬了。”
“嗯,是很尴尬,他把自己弄得也很尴尬。”
她说:“更何况我也确实不喜欢他。”
我说:“嗯。”
她突然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酷?”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看到你总是一个人,你好像没有朋友,我觉得你应该很孤独。”
她听我说完后突然无声地哭泣了,我看着她的眼泪留下来,她没有去擦,我看到她的眼泪滴落在地上了,我突然莫名地心疼起来,我好像有点明白她的苦楚了。我递了包纸巾给她,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然而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把纸巾塞在她手里,向前走去了。
我听到广播里在放歌了,我听到薛之谦的声音在耳边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追上来了。
“我昨晚上梦见你了。”
“怎么会梦到我?”我很诧异。
“不知道。”她说。
“梦到我什么了?”
“我梦到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了。”她说。
当她说完走开时,我仍然站在原地,我木然地发呆并畅想,我记得那个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眠,我思索着她话语中更深的一层内涵,我在想一些我不敢想但偏要想的事情了。但我当时根本没有去想,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中意我了。
几天后,她真的写了一封信给我她是用邮寄的方式给我的,在这个电子科技发达,人人都要短信通讯软件传递信息的时代,她用复古的方式给我写了封信,我记得那是老式的牛皮纸信封。寄件人上标的是一只猫,收件人上写的是我。信上阐述了她对我的看法,还有她对我系统的评价,她说她即使不想接触但接触过的那么多男生里,我是唯一一个能够一眼看穿她清冷外表下孤独的人,她很感激我。她说我踏实稳重,可靠认真并值得信赖,说我和其他的男生都不一样,这点是她所欣赏的,她在心里向我倾诉了她的苦楚与落寞,她说只有我能够理解她的孤独。最后,在信的结尾,她说希望我能写一封回信给她。
我依稀能够记得那是一个有三十多度的四月天,我一个人坐在角落,看到她走过来了,她穿着一件白色与浅绿色相间的连衣裙。
她坐在了我的对面了,我抬头近距离地看她,她胸口上方有一只粉红色的猫的图案,那只粉红色的猫举着一只爪子,眯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睁得很大。
她注意到我在看那只猫了,她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猫吗?”
“嗯?不知道。”
“我从小一直跟我奶奶住一块,她养了一只很可爱的白猫,我从小就喜欢猫。”
“猫真有九条命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
“这只猫为什么是粉红色的啊?”
“我奶奶家后面有几株桃树,我特别喜欢桃花,粉红色的,就特地挑了一只粉红色的猫。”
我说,“你看那只猫举起的那只爪子,爪面就很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我看到她笑了,其实她笑起来才像桃花开放,她说:
“你一定很饿了吧,走,我请你去吃饭。”
她没有等我的回答,便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胳膊了,我震惊到了,这张幻觉吗?我们仿佛不是刚说上几句话的朋友,我们好像是交往许久的恋人。她拉着我的胳膊,天气这么炎热,她的手依然很凉,我们并排走在校园因为人挤而窄小的路上。我听到旁边又在对着我俩议论了,我看到有人已经对我们指指点点,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下她的手,用手拉着她向前走去,我知道上天开始眷顾我了,我不止一次的提醒我自己,这不是梦。
我会等她和她一起乘一辆公交车上学,我们会一起吃饭,我们形影不离。周围的人越发惊讶了,男生们说一颗好白菜让什么给拱了,女生们说我是她的第几个什么什么,说有那么多帅的不挑偏和我在一起真是瞎了眼了。不过她们高兴了,当她们喜欢的帅哥公子得知她和我交往后心灰意冷了,因为他们觉得她看不上他们但看上了我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他们灰心丧气了,她们的机会便来了。我看到窗外仿佛有雪花飞起了,我知道,无论他们、她们再怎么议论怎么诋毁,那对我面前这个长相漂亮眉目清冷的女生来说,都像这窗外的雪花一样渺小。
我看着她笑了,她看着我,她对我说:
“你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
我说:“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她说:“你不要去听她们说的,你一直都是最好的,你是对我最好的。”
她说:“你很帅。”
我自卑地说:“我确实配不上你。”
她用手擦去了我眼角的水珠,她说:“不,你确实很帅,我很喜欢你。”
在其后与她相处的三个多月里,我确定感到幸福了,当我拉着她的手时,当我和她一起走路时,当我和她一起吃饭时,我有的时候看得出来她确实很开心,有的时候她又好像心事重重,我什么都没有问,她也从来不对我说。我印象深刻的是在一次我和她一起看电影时,我忘记了电影的名字是什么了,电影播放到一半的时候,她把头靠到了我的肩上,直到电影结束,虽然我的胳膊酸到失去知觉,但我仍然觉得很幸福。我记得在电影谢幕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说:“怎么会,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在你喜欢我之前,我就喜欢你了。”
她说:“那你怎么不先追我?”
我说:“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冬日灿烂或者雪花飞逝或者霜雾朦胧的日子。她一个人走在路边,一个长相清秀穿衣也很有品位的男生过来和她搭讪了。那个男生有一个处了四五年的女朋友,从我入学开始,他就一直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他们都说他和他女朋友是真爱,据说他连戒指都给他女朋友买好了,他和他的女朋友的爱情我们相信牢不可破,因为他是那么的帅气。
但他主动过来和她搭讪了,他们一起坐在了路边桃花树前的长椅上,在他和她搭讪的过程中,他对她倾诉了他内心的孤独,他对她讲述了他和他女朋友的故事,他说他对他女朋友如何如何好,但他女朋友对他如何如何嫌烦如何如何冷漠。他的故事讲的是那么地令人动容,他那么的帅气,听他说话是那么地令人神往陶醉。我想她也动容了,她甚至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公,他依然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当两行似泪非泪的水从他的眼角流下来时,她开始正视着他并与他交谈了。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文雅,她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的动人。他们约定每天都要在长椅那里见上一面,他们用手机彻夜长谈了。
她告诉了我他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她对我说了他的故事。我知道那个男的是看了她的美貌了,渐渐的她开始与他同行了,我相信她也对他讲述了她内心的苦楚,她内心的孤独,给他说了她每天面对那么多无端的指责谩骂地难过,给他说了她和我在一起是也多么不容易遭了多少人闲话。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低头发短信,我就在旁边一直等着,我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变化,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的心里时常涌起阵阵悲哀。
在暮色降临,雪花飞起的时候,我开始向前奔跑。
我逃了一节课奔跑到了操场,雪花依然在飞扬。操场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脚面了,我耐着寒冷走到操场内侧,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下,我用双脚在操场中央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形图案,我感觉我的双脚快冻僵了。我在心的中央写下了她的名字,写下了“圣诞节快乐”的字样,并用我粗劣的绘画功底画了一只猫和一朵桃花。我的双脚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我的牙齿开始打颤。我想等到晚自习下课后带她过来,让她看看我为她精心制作的惊喜,我希望能让她感动,让她尽可能久地留在我身边。
晚自习下课后,我和她一起来了操场上,我看到那个男生在操场边坐着了,他在颤抖着,他应该在哭泣了。她牵着的我的手松开了,她在离去之前对我说,她要去他那里了,去问问他怎么了。我把手中的伞递给她,她拿着伞去了他那里,我一直站在原地,雪花落在我的鼻尖上了,但是我没有感觉。冷风呼啸到我脸颊上了,我仍然不觉得冷。她二十分钟后才走回来,我看到她手里没有拿伞,她应该是把伞留在他那里了。她走过来用手掸了掸我头上的雪花。这一个多月我一直预感她会离开我,今天晚上这种预感很不幸又强烈了。她正面对着我,我的耳朵听到了她说:
“他分手了。”
我看着她,我没有说话。
“他分手了,有我的原因。”
我看着她,仍然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们交往地很融洽,我知道和他在一起要比我快乐地多,他们志同道合,他们有很多投机的心里话要说,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她顿了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分手吧!”
我说:“好吧。”
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了,和从头上融化的雪水交织在一起,我抬起手把它们一起擦掉,她把双手放在了我的肩上,她低下了头,她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不要说对不起。”
在孔明灯升起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眼泪流下来,她没有去擦,我看到她的眼泪滴落在地上了,我递了包纸巾给她。她抬起头,看着我说:
“我会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的。”
我说:“不要写信也不要打电话,我会难过的。”
朦胧中我看到她扭过头转过身向撑着伞的他走去,她走去的时候没有回头,而是用手擦了擦眼泪,我仍然站在原地。
他为她撑着伞,他们两个人向操场深处走去了,雪花仍在飞舞,我知道我像雪花一样渺小了。我想他和她两个会一起踩过心形图案,会一起踩过她的名字,会一起踩过圣诞节快乐的字样,他和她会一起踩过那只粉红色的猫,他和她会一起踩过那朵凋零孤独白色的粉红色的桃花。
她现在仍然睡在我的肩头,我甚至觉得肩膀很酸,很希望她能靠着玻璃窗。
我看到窗外有几盏孔明灯升起来了。我低头看着她,她仍然是那么地漂亮,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她。她眉目清冷,像一整季的雪水都融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闭着的乌黑的眼眸睁开了,她坐直了,她扭头看了看我,她说:
“你好像哭了。”
我说:“好像是。”
她问:“你是为我哭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