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睡意,刷朋友圈看到许久没有没有露面的红姐,发了一句老话。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说与人无一二。”
斟酌了一会,我在下面点了个赞。
第二天上班登录QQ,看到红姐的签名改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红姐是我的高中同学,在我眼里,她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母亲常年患病,父亲比同龄孩子的父亲年纪要大一些,没有正规工作。然而,我从未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困苦的痕迹。她踏踏实实地读着书,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同样爱幻想的花季少女。
红姐是我的室友,还坐在我后面。其实我比她高,但我在按身高排队安排座位时,勾了腰。因为我不愿意坐最后一排。我的小动作,红姐看在了眼里,可她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那时的我,刚离开家,去县城最好的高中读书,住校加上城乡差距,导致我一瞬间无法适应,变得敏感脆弱,加上不擅于自我调解,最经常做的是,怨天尤人,自怨自艾。
我每日惴惴不安地行走生活在沉默的校园里,红姐的泰然自若给我点亮了一盏灯,我喜欢缠着她。
其实,我的人生比她容易得多。我不需要为学费住宿费生活费烦恼,每天可以随便点菜吃,教辅书想买就买,买多了就扔在一边。父母还特意为我准备了手机,以方便我想家了随时联系。
而我依然始终无法得到满足,内心深处有一个空洞,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遑遑不可终日。
红姐每天都是怡然自乐地哼着小曲,轻快地走在校园小路上,写写作业,看看闲书,听听广播,好似没什么烦恼。她不需要人陪,可以独立完成一切,只是一直甩不掉我这个尾巴,但她也不是十分介意。
我们曾在冬夜夜话。我听她诉说家庭的困难,她最敬佩的老师,以及老师说的一句让她震撼的话:“不论生活多么不堪,你也要有梦想,不该浑浑噩噩。”接着,她问我:“你有什么梦想?”
我一脸愕然,支吾着说,没有梦想。
她很错愕,说这样不行。然后告诉我她的梦想,读书考大学,赚钱给妈妈治病。那一瞬间,我特别羡慕她,羡慕她脸上被梦想点亮的光彩。
随后,我们都考上了大学,虽然都发挥不好,没有去重点大学,红姐依旧比我看得开,她还偷偷帮我留意,我暗恋的男生去了哪所大学。
在我闷闷不乐过完暑假,开始兵荒马乱的大学生活,我们通过校内网迅速恢复了联系。
我们在电话里交流大学的新鲜事儿,她的语气轻快,兴致勃勃地说着她的大学生活规划。
她加入了外语角,吉他社,学生会,竞选班干部,每天过得丰富充实。
我木木地听着,接不上话,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怎么度过大学四年,社团没兴趣,学生会不想去,班干也羞于竞选。我只想看着这所一般般的校园,一边无所事事,一边哀叹自己运气不好。
一晃到了大四,我为了逃避就业压力选择考研。红姐也考研,但她是为了她男朋友。她男朋友在我所在的城市最好的大学读研,是她的学长,很优秀的一个大男孩,阳光帅气,家境良好,是每个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给红姐打气,为她加油,她也取笑我,让我减减肥,也找个男朋友。
一直到考试结束,出了成绩,我才联系到红姐。她考的专业竞争激烈,她的成绩没能排进复试,她选择了调剂,只为了能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
没过两天,红姐电话中说,调剂估计没戏了。我跟她说,不读研你也可以来这里工作,还是在一个地方的,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相处的。
红姐却故意轻快地说,不仅读研没戏了,我和他也没戏了。
她告诉我,她在大二时得了一种内分泌失调引起的怪病,人一下子胖了很多,脾气也特别暴躁。她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认识了他。他还是一眼看上了她,鼓励她,照顾她,给予她很多意想不到的温暖。后来她的病好了,在他的鼓励下开始准备考研。他想把她介绍给父母,却遭到了家里的强烈反对。他母亲知道红姐的妈妈常年卧床,红姐又生过怪病,认定红姐身体不好,坚决反对他俩的交往。
我质问他的态度,红姐说,他很痛苦,哭了很多次,周旋于她和他母亲之间,憔悴不堪。
“我觉得他特别好,我很喜欢他,但是命运如此,没有缘分,就好聚好散吧!”红姐自顾自地说。
我知道她心里很痛苦,感情学业双重打击。我想约她见个面,她抱歉道:已经买好最近的火车票,赶回学校,接下来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
红姐一贯的作风便是如此。她能坦然接受现实,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自己,继续奋斗。情绪化只有在触碰到她的底线后才会出现。
大学毕业后,她在上海找了一份的工作。等我研一去上海见她时,她已经在积极相亲。我和她肩并肩走在上海的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退化成背景,我们聊着以前读书的趣事,诉说着一些未来的打算,面对大都市,感慨自身的渺小。
再后来,我收到她的消息,就是她要结婚了。她把自己嫁了,在上海安了家。她对我说,结婚跟恋爱不一样,结婚更注重踏实,婚姻经营也很重要。当时我还未毕业,整天暗恋一个学长,并不是很懂她的话。
我工作之后,与红姐联系渐少。她偶尔会更新一下状态,发一下生活状态。我看到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善于从细微处发现美,满足幸福,偶尔烦怨,像流水一样,好似无声,不经意间已走远。
看到她,总会产生一种“这都不是事”的轻松感,我想这是红姐的特殊能力,是我需要一直练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