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八十年代末的一个七零后的真实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阿民。
阿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走的那一年,刚刚十六岁…
阿民是家里的老小,他上面四个姐姐,父亲憨厚老实不多说话,是当地煤矿上的正式工人,平时按部就班地上班,待在家里的时候很少,母亲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细细的柳叶眉,弯弯的丹凤眼,标致的小嘴里偶尔还会吧嗒上一口烟,但她一身好手艺,剪工绣工特别好,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她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几剪刀下来,剪得活灵活现;什么龙啊凤啊的,经过她的手,就是一幅龙飞凤舞的美图。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少不了找她帮忙。
阿民的大姐最少大他十四五岁,所以阿民很小的时候,她就结了婚;二姐比大姐小了三岁,也嫁给了同村的一个男人;三姐命好,正赶上矿上的好政策,给了一个到矿上上班的名额,那时叫工人子弟,去了就是正式工吃商品粮,谁要是当了工人子第去矿上上了班,是个非常体面的事,不亚于考上了大学一样光荣,让人羡慕嫉妒,有好多村里女孩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却通过这条路,一下子山鸡变成了金凤凰;四姐比阿民大个三四岁,没上几年学就回家里务农了。
阿民的妈妈连生四个闺女,才有了阿民这个男孩,不在管过去还是现在,都应是个宝贝疙瘩,所以阿民的童年很幸福,他总是被妈妈收拾得干干净净,再有上面四个姐姐宠着,什么活都轮不着他干,危险的地方什么爬树捅鸟窝了,玩弹弓了,下河捉鱼了这些男孩子爱玩的他都不去玩,他属于那种规规矩矩、安安生生,活脱脱一个腼腆书生样的男孩,比起同龄的男孩子,他少了顽劣淘气和粗野,身上反而多了些女孩子味。
阿民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忧无虑地长着,该上学的年龄上了学,因为他和那帮淘气的男孩子玩不到一起,性格又内向腼腆,自然就显得孤僻,几乎没有什么玩伴。每天上学总是一个人走一个人回。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上初中,不幸降落到阿民的家里,一向勤恳老实的父亲被查出了肺病,那是煤矿上的一种职业病,在煤矿井下作业时间长了,很容易患的一种病,那个时代防护设备什么的条件都跟不上,有这个病的人很多,而且医疗条件又差,好多人患了这个病都得不到彻底医治,最后都送了命。阿民的父亲就是这样走的,阿民一下子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但是那时他也只有十三四岁,有妈妈有姐姐们罩着,他也不会感到多么难过,当然这个年龄更不能体会以后的人生路上失去父亲会带来什么痛苦,所以他还是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该上学上学,只是让旁人看上去他单薄的小身板又多了一丝软弱。
父亲走后不久,母亲经别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外县的男人,好像也是个丧偶的中年男子,家里也有好几个孩子,令人想不到的是,母亲竟然撇下阿民和他的姐姐们,撇下家,随那个男人走了…她这一举动一下子在村里炸了窝,说啥的都有,好听得难听的,添油加醋的,总之嚼念的主题都是,她怎么舍下她这么小的宝贝疙瘩儿子起身就走了?光图自己好过的娘们,为了野男人宁愿去抚养人家的孩子,狠心的娘们等等。
阿民真正的苦日子也从这里开始了,母亲走后家里只剩下了他和四姐,还有一头牛,家里还有好几亩地,大姐二姐出嫁了,三姐上班走了,家里地里的活都落在了四姐和阿民身上,四姐从小就很壮实倒也能干,可阿民毕竟是个男孩子,也不能让四姐一个人劳累,他就是再柔弱也必须逼自己强壮起来,农忙的时候每天牵着牛下地干活,回来了累的腰酸腿疼的还得操持着弄口饭吃,日子就这样艰难地挨着。
十六岁那年阿民考上了离家里很远的一所高中,他学习还行,四姐也舍不得阻拦他求学,就让他去上了高中,那个时候县里的学校没有暑假,只有寒假和秋假,秋假很长,有四十天左右,所以阿民只上了没几天高中就放秋假了,放了假回了家,家里等着他的是一堆的农活,他似乎也一下子长大了,每天早早地起来带着牛下地干活,回来了和姐姐谁有空了谁做口饭吃,而他的妈妈自从走了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回来过,没人知道阿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理状况,街里乡亲除了心疼这个苦命的孩子,更多的是对他妈妈愤愤不平的指责。
说着话,秋忙很快扫尾了,把地弄平整了把小麦播种到地里,再用耙子把田畦拨拉好,就意味着农活基本上干完了,天气也凉了,秋假也很快结束,这天晚上村里播放电影,在那个时代,看电影是个欢天喜地的大事,再忙再累也要兴冲冲跑到广场上去看电影,阿民也去了,那天的电影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现场哭的一片稀里哗啦,没有人知道阿民是个啥样,也没有人去在意他,大家沉浸在电影的剧情中,伴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的凄凉稚嫩的童声歌唱,悲剧也在这一刻悄悄酝酿…
第二天早上,阿民再也没有起床,四姐起来后,不见阿民起来,破门而入,阿民口吐白沫直挺挺躺在床上,旁边滚落着一个开口的农药瓶子,瓶盖扔在了一旁,四姐“啊”的一声惊叫,昏了过去。
阿民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十六岁的年龄,一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年龄,一个大好的青春年华,一切似乎刚刚开始,又好像一切都没开始,就这样静静地夭折了。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说阿民看了这个电影,想到了自己,没人疼,没人爱,爸爸死了,狠心的妈妈跟着别的男人走了,等四姐嫁人后,家里就剩了孤零零的他自己,白天放牛种地干活,回来还得自己再糊扯口饭吃,越想越难过,倒不如一死百了;还有人说他听了主题歌“世上只有妈妈好”,他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是他妈妈亲手让他成了没妈的孩子,他恨她,于是喝了农药…当然这是人们的猜测,阿民已经走了,无从对证,没人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每当耳畔传来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就想起了阿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