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环星大厦出来的时候,我找不见路了。她打了电话过来,我接了,便边走边说。四五点钟天就已经变成了黑色。她说小蚊总写一周过去了,又一周过去了,语言怎么这么贫乏,好歹可以写写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之类的。我哈哈大笑停不下来。我说你记得我是怎么写的吗。
“我不记得了。”她说。
那我告诉你,我肯定不是这么写的。不过我也可以跟你说,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大多数都是这么写的。
“是吗?我还想告诉他,可以写写大雁南飞小草消瘦之类的……"
哈哈,你以为谁都可以像我一样呐!
我们都太惯于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摩别人的动机。揣摩。揣摩。以为这就是贴近一个人的方式。
你是不是为我骄傲呢?
“啊?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骄傲,原来你是我的骄傲呐!”她说。我忘了语气是怎样的了。
你怎么会觉得你是我的骄傲呢?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我一直努力想做一个让你骄傲的妈妈……”我不记得后面说了什么。
哈哈,那我告诉你,你不是。我好像是这样的回答的。
我就是很意外。原来妈妈真的会这样想?那么,我们是不是彼此的骄傲呢?
有一年冬天,我们在聊天。贞姐说了一句,你们好像。
如果放大了那一刻,我呆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一直以为我不会是你的样子。
可是,怎么可能不会呢?我说话的样子多么像你呢?我打喷嚏的样子多么像你呢?我哈哈大笑的样子,多么像你呢?我以为我尽力避开不去触摸的那部分,离我很远很远。可是它们就是我的一部分呐,我怎么可能不要,怎么可能拒绝。
你对我的回答有什么看法?我说。
“你要的不就是自由吗。”
啊?哈哈,我哪个字说的是自由?
“我听明白了,你说的就是自由。跟我的想法一样。”
真的是自由吗?我希望是具体事而不是一种状态。我希望是实在的,不是抽象的。自由,我突然觉得沉重的让我受不起。
是吗?那如果是自由的话,你怎么看呢?
“你自己去就行了,我就不用再想了……"
……
我跟你说呐,身边的人都很喜欢我,你有没有很骄傲呢?
“你又”
Next
很多年以后,我时常想起那个站在门后面的我。我知道屋里很热闹,我也知道我没有犯什么错,甚至就算做错了什么你们也会原谅。可是我就是不愿意进去。
很多年以后,我突然想起学你抽烟的那个下午。你是怎么卷一支烟出来的呢?怎么把它点着的呢?我卷了一张纸说你帮我点着吧。火哗一下就蹿上来了,我也哇一声就哭了。
很多年以后,我觉得你手上的文身很漂亮,因为你说是你自己文的。真勇敢。如果我现在还能看到你的话,我一定很喜欢这个酷酷的女孩。
很多年以后,我始终忘不掉和你一块站在案头的那个小小的我。围着一个围裙,嘻嘻哈哈玩着面团。奇怪明明是做馒头,现在倒觉得自己是魔法师了呢。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什么呢?我还记得你睁开眼后看到我来了,说你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你真的会这么以为呢?许是不相信,许是害羞,我只记得我低下了头。很多年后,我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可以随时随地移动。
很多年以后,我似乎接近过关于死亡,关于爱,关于告别的事——除过这些还有什么呢?我就这么以为着,一直到有时候会是在睡梦中醒来记起些什么,一直到在地铁上看到有类似文身的女孩让我想到你,一直到有时候在想如果可以,我是不是应该多去看看你,或者抱抱你。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就是这么想着。我也在想,是不是应该问问你的生日,问问你给自己文身时痛不痛,问问为什么你跟其他人不一样。这些都是很多年后,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你教过我剪纸,教过我怎么给线打结,跟我说你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会自己酿醋,会自己做酵母,会自己做水果干,蔬菜干。哎,对,还有,鸡蛋永远和别人家的不一样,我总是不吃,总是盯着一盘一盘菜,一个又一个摇头,最后只吃那盘土豆。然后每次做菜,都会有土豆。
我不明白这些记忆怎么就全部冒出来了,直到我收也收不住。
有一天她说,我和你很像,待人冷漠。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可是,早得还是晚了些。
我还记得什么呢?冬日的早晨看你走过,嘴里叼着烟的咳嗽声,笑着跟我说我来了。我记得你给我做过一个类似手套的东西,因为我的手总是凉凉的。我总觉得我们不亲近,总这么觉得,总这么觉得。可是有一天我发现那些零碎的记忆全部都睡醒了。
她说你做的面条很好吃。我不知道这味道。我只记得和你一块做事的时候的我,都是笑着的,都是午后,都是阳光暖暖。真好,真好。我什么都不会,我什么都敢学着你的样子去尝试,没有想过做不好怎么办,没有那么地怕一件事情的开始。
你会喜欢红色吗?你应该会的。
我没有想过要逃脱开你,因为从来都是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有一天晒着一股阳光,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才知道原自己是多么想念,很贪婪很贪婪地想念(打想念的时候出现了你的名字)。
Next
大大后天晚上我会去看许镜清老师的《西游记》演唱会,因为我很喜欢大师兄。
刚才断篇了,那么就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