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这个时候,大概是四月份左右,桃花开始萌芽,有些街道两旁满是这种蔷薇科的植物,盛开后甚是美丽,我在路边折下两根不同颜色还未开的枝芽带回家,插在瓶子里放在窗台,喵喵一跃而上,又是闻又是咬,还常常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拍两下,好像是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我倒是悠然自在的拿起相机,拍了一组猫与花的照片。
我养过一只猫,纯白没有任何杂色,起名叫妙妙,出自于《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会隐身的虎斑短毛猫,之后逐渐在写法上改变成喵喵,但念法上还同从前。它小时总有一双仿佛皱眉的清澈蓝眼睛,可长大后却越显公猫凌冽威严的神情,或许是身体里有着野猫或者近似野猫的血液,脾性不服输而刚烈,对于陌生人常保持警惕,偶尔还会对伸手要抚摸它但不喜欢的人用力拍打,急了还会咬上几口,只有对于熟识的人才表现撒娇懒散天真无邪的一面。
我从小就很喜欢猫,人常说猫是奸臣,我亦不然,与其说是奸臣,我认为它更明好恶,更懂得爱与否,它更接近现代人类般生存着。我很喜欢猫科动物,不管是狮子、老虎还是豹类,我总觉得它们有一双大眼睛,身体矫健,反应敏锐,可以为了等待食物而潜伏数小时,当然,那都是野外的猫科,家养猫就闲情的多。
要说喵喵性子刚烈也并不全然,它其实胆小,爱发呆,任性粘人又怕寂寞。都说猫从不跟主人,只要有吃的就好,但喵喵习惯在看得见我的地方入睡,不管睡的多死,我一起身,它便眯起眼睛抬头看我。有时我看它睡的翻来覆去甚是香甜,便悄悄起身走出屋子,不出几分钟,保准听到一声‘扑通’,跳下了地四处寻找。
养动物就像养孩子,无规矩不成方圆,家人常说要让它学会自己在客厅里睡,不许晚上也跑到我的房间。可是日后试了几次还是妥协了,晚上它会挠门,冲着门缝‘喵呜喵呜’的叫,声音凄惨带着抱怨,最后慢慢变成了祈求,有时折腾了半个小时,它也累了,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自己的窝。但猫的耳朵非常灵,只要听到屋子里有一点动静,它知道你还没睡,就又会开始新一轮的挠门吵闹。有时我忍不下心,开门放它进来,它就仿佛安心般的一声不吭,跑到我的床上,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占上了地盘,好像在说‘反正我不走了,哼!’我只好无可奈何的容忍了它的任性。时间久了,我的房间仿佛就是它的地盘,休想再关门不让进,它会在你出屋子的时候跟着你,但当你要回屋的时候,一个箭步冲回去,生怕被关在门外。我看到它这样是又好笑又好气,常常看着它冲回屋子,我却呆在原地,等它探着脑袋往外瞅,好像疑惑的想‘人哪去了?’
猫是嗜睡的动物,听说每天要睡20个小时,白天我不睡,它睡觉,晚上我睡觉,它也跟着睡,好像睡觉才是它唯一的使命,我也习惯了上网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它在床角睡的香甜的样子,每每这时候我都会轻声唤它,而它也会轻声回应我,只要这样,我便会安心。
听说很多猫都有心脏病,像人类的心脏病一样在季节交替冷暖不定的时节频频高发,我从不知它是否有心脏病,但入冬的某一天,没有任何预兆,它哀嚎一声倒地,便再也没有起来。
时至今日,我都非常想念它,有时会突然恍惚看到白色影子掠过,定下神才发现可能是睡衣的裙摆,每当这时我都会沉默良久,甚至情绪爆发。
之后的某一日,在一家咖啡店读到季羡林的散文,里面有一篇讲述他养的两只猫,虎子和咪咪的故事,当看到文章写咪咪死去的时候,突然感同身受。
他写道:“至今回想起来,我内心里还是颤抖不止。”我想,这是经历之人才能理解的心情,好像喉咙里有说不出的哽咽,但非逼迫自己咽下去的时候又疼痛的难以忍受,生老病死无非是他人来宽慰的句子,然而自身能感触到的失落与空虚只有经历之人才可体会。此后,我心里常有一块空白,如何挣扎都填不满。
失去某些东西会让人有所成长,但这种成长残酷而坚决,仿佛是某种生命里必须接受的一环,虽然这种成长看似可怕残忍,但却是最有效和快速的。从此往后我的心里必定存在着某种记忆和习惯,那些我想念的,投入我最多情感的,最无所谓背叛与否的,都将存于心底。
我努力让这一切看起来轻松而淡然,不管是文章还是自己。
在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他们从海上漂流而最终抵达陆地,那只孟加拉虎头也不回的走进树林,PI痛哭不止,他说:“我哭是因为你如此随便的离开了我,这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想,我亦如此吧。
很久以后我才可以写这样一篇叙述的文章作为随笔,以前总是在华丽的词语里纠缠,但当真正诉说时却觉得无力而匮乏。这是很多年我才懂得的,真实而简单的文字往往深刻而揪心,悲伤的事情再多幻想也无法体会。
曾经听过一句话:“失去自己最亲爱的人,这就类似于一个切除手术,你虽然会被医治,但肯定不同于过去。”
我们都被医治数次,改变数次,最终成为现在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