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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初见
01
回到员工宿舍小区的时候，王之义已经又冷又累了。他把钥匙借给了先下班的同事小高。
小高刚刚上完高中，凭着人事部经理是他叔叔的关系，在厂子里得到了一份工作。可是这小子玩心还未减，常常提前下班跑回宿舍，到楼下的网吧里打游戏。因为他刚来不久，没有宿舍钥匙，自己又懒得去配，就经常找同宿舍的人借钥匙。一开始大家都还借给他，可是总是这样子大家都烦了，不肯借了，只有王之义一直没有拒绝他，所以他后来干脆就只跟王之义一个人借了。
王之义在单元楼门口按响了五楼宿舍的门铃，想让小高帮他开门。可是按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这小子肯定又跑网吧去了。”王之义心想，四下看看，雨还是很大，他也不能一直在外面站着，又没有别的去处，只好又按了六楼一户的门铃，依然没人回应。他干脆就从上到下把那一排的门铃都按了个遍。
这时一个粗犷的男声从门上的喊话器上传出来：“谁啊？”
王之义连忙答到：“我是五楼的，忘带钥匙了！”
“再敢乱按我家门铃，我TM弄死你！”那个声音吼道。接着“咔”的一声，门锁开了，王之义急忙对着喊话器说了一句“谢谢大哥！”拉开门走了进去。
到了房间门口，敲了半天门，果然没人应。王之义只好坐在楼梯台阶上，缩着身子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迷迷糊糊的了，才听见小高的声音：“唉，王哥，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赶紧进屋吧。”
小高打开门，把钥匙给了王之义。王之义也没说什么，他实在是太累了，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再睡上一觉，明天还得再苦干一天。小组长今天已经警告他了，这周的工作量再完不成，就建议经理开除他。
好在那个不太干净的卫生间里，还有一个热水器，能在寒冷的冬天洗个热水澡。王之义把身上满是泥点的湿衣服脱掉泡在脸盆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去洗它，反正今天他是不想动了。
洗完了澡，王之义感觉舒服了很多，心情也稍有好转。可是，一天的霉运似乎还没打算放过他。他刚才脱衣服时把钥匙放在了床上，但是却忘了把窗户关紧，次卧的门被风一吹，关上了。
那门上是一道老式的暗锁，外面没有把手，只能用钥匙打开。王之义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忙活了半天，头上已经又出了一丝丝细汗，可是那门依旧岿然不动。
小高从厨房的垃圾堆里翻出了剪刀、起子、菜刀等等工具，想帮忙把门撬开，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折腾了半天，王之义暴躁了起来。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抬脚，狠狠地向那扇门踹去。他一遍又一遍地踹着，脚掌都麻了也没停下，他的表情十分狰狞，但却又带有一种发泄的快感。
仿佛他踹的不是门，而是他的生活。
那扇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门，被他踹了几下，门锁已然松动了。小高见王之义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慌忙把他拉到一边，说：“王哥，可以了可以了，再踹这门就散架了。”
说完，小高拿起老虎钳等工具往门缝里又捣鼓了一阵，总算是把门撬开了，可是门锁也彻底废了。
王之义这才稍微平静下来，拿毛巾擦了把汗，爬到他的铺上，盖上被子，趴在床上看他的“电视”。
过了一会儿，同屋的彪哥回来了。他在这个厂子已经干了两年多了，算是老前辈了。他一进屋，就发现门锁坏了，于是就问小高：“咋回事啊？”
小高跟他说了经过。彪哥看了看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王之义，嚷道：“你们等我回来开门不就完了吗？这么猴急干啥！这下好了，把门整成这鸟样！”
见王之义没搭理他，彪哥有点动怒了：“反正不能这么算了，谁弄得谁明天必须得把锁修好，要不然我这屋东西丢了算谁的？”
王之义头也没回，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好。”
彪哥看他这个样子，摇头叹气道：“大学生怎么都这德行。”说完哼着曲子拿着脸盆洗澡去了。
王之义看着对面的老头哄着老伴儿吃完了药，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才躺下关灯睡觉。今天的“节目”结束了，王之义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近在眼前的天花板，听着彪哥那调已经跑到九霄云外的歌声，脑子里冒出了两个字：“梦想”。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周四。
他清楚地记得白天小组长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明天又到周五了，这周你要是再完成不了任务，立马收拾东西滚蛋吧！”
“那么就是后天了。我要不要去看看呢？”王之义犹豫着、思索着，终究被一身疲惫打败，沉沉睡去。
02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早些。
王之义照着以前的印象找到了那张传单上的地址。那是在大学城里面的一栋公寓楼。
他站在楼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才六点半。他心想这么早过去的话，说不定人家还在吃晚饭，或许不太方便。于是就走到公寓楼不远的一条小街上转转。
这个城市最出名的三所大学都集中在这里，虽然不是商业中心，但休闲娱乐的地方还是比较多的，而且也都很平价，毕竟面对的是消费能力有限的学生群体。
但王之义并没有在这里上过学，他的学校在大学城的对面，穿城而过的一条大江，将它们分割开来。不过他以前也经常会和同学们一块儿到这边来玩，所以对这片区域并不陌生。
虽然今天放了点晴，可是到了晚上，寒冷的江风吹上岸来，依然令人难以忍受。即便是这样，这条热闹的小街也不曾有半点冷清。来来往往的一对对情侣、一群群朋友，在一天的学习忙碌之后，几乎都会选择到这里来散散步、吃点热乎的小吃，放松一下心情。
王之义这会儿没心思去想别的，他一直在猜测这个“梦想读书会”到底是干嘛的，并且他也一直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去。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但是却并不排斥社交。大学时他也经常参加一些社团活动，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些社团活动大部分都没有什么意义，总是那么几个人为主导，很少有全员参与的机会。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报名的第一个社团，在收了会费酝酿了半个多月之后，终于决定组织第一次活动。他那时很是开心，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集合点，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过来。失望过后，他再也没去过那个社团。
这么不着调地想着走着，他又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四十五了。他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像是在下最后的决心。终于，他转过了身，回头朝那座公寓楼走去。
按照地址上写的，王之义来到了六楼，站在602室的门口，做了个深呼吸，轻轻地按响了门铃。
03
门内立即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是主人在等什么人似的。门开了一条缝儿，出乎王之义的意料，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长发女孩儿。
“请问你找谁？”女孩儿问，声音清脆而又动听。
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王之义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他是典型的工科男，很不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这下他脑袋一片空白，抬头又看了一眼门牌号，确认没有走错之后，脱口就问了一句：“你是白教授吗？”
话一出口，王之义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女孩儿咯咯的笑声证实了他的尴尬。
正当王之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女孩儿一边将门开大一点，一边笑着说：“请进吧。我不是白教授，我是杨教授！”
王之义看着她那略带夸张的表情，知道她并没有介意，还跟他开起了玩笑，紧张的感觉稍微放松了一点儿，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进到屋里。
女孩儿将他带到客厅，边倒水边说：“外面挺冷的，你先喝点热茶暖暖，休息一会儿，白教授还有点事儿，忙完马上就过来。”
“哦，没事儿，那我在这儿等会儿。谢谢你。”
说完他开始打量这个不大的客厅，摆设很简单，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都有些旧了，但是整理得非常干净。
他接过女孩儿给他倒的茶，再次道了声谢。这时从里面一个房间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伯，想必就是白教授了。
白教授一看见那女孩儿，就略带责备地说：“你这丫头，又乱跟客人开玩笑。你还当起教授来了。”
女孩儿跟他做了一个鬼脸：“我以后毕业了不就当教授了么？早晚的事儿！”
白教授笑笑说：“你口气倒不小，你以为教授那么好当的啊？”说完走到王之义面前，伸出右手来，说道：“你好，我是白修远！”
王之义连忙放下水杯，边跟白教授握手边自我介绍道：“白教授您好，我叫王之义！”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温暖而有力，这让他踏实了不少。
一直站在旁边的女孩儿这时也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来：“我叫杨晓雯，叫我晓雯就行。”
王之义又一次失了神，倒不是因为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主动跟他握手，而是他忽然觉得杨晓雯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他略微愣了片刻，也跟杨晓雯握了握手，微笑着说了声：“你好！”
不同于白教授的手那样温暖有力，杨晓雯的手微凉，并且有着年轻女孩儿特有的光滑细腻。这让王之义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他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孩子落落大方。
三人互相介绍完之后，白教授说：“再没有其他人来了吗？”
晓雯答道：“没有了，教授。现在就我们三个人。”
王之义打一进来就感觉有些纳闷，他来得不算早，可以说是故意压着点来的，可是屋子里并不像他设想的那样已经来了好多人。他猜测是不是这里还有别的房间，早来的人已经进去了，但他观察了半天，也没见有别的房间有人进出，也没有听见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杨晓雯的回答证实了他不愿意去想的结果：来参加活动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白教授听了杨晓雯的回答，显得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笑着说道：“那好吧，有几个算几个。就算是只有我们三个，也要把这个读书会办下去，今天我们的活动照常进行。以后啊，不管人多人少，都必须得组织好。除非就剩下我一个人。”说到最后一句，又流露出一些失意。
杨晓雯安慰地说：“教授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您的，也会尽我的全力帮您把这个读书会组织好。”
“晓雯啊，真是多亏你了！”白教授感慨地说。
“教授，您还跟我客气啥呀。您是我爸爸的恩师，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您啊就是我的爷爷啦！”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白教授终于高兴起来。“行啦，咱也别在这儿煽情了，让人家小伙子在这杵着也不好。走，到书房去，咱们说点正事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