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我欣喜我若狂。
因为我找到了他们,整整十年的回忆。
离开小镇前,假小子非常相信,他们就是她的小幸运,风里雨里会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重逢时,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拥抱,拍拍头说:“你丫的,死哪去了!”他们一定会抱作一团,像电视连续剧里陈腐的梗那样,说着只属于古木和他们的故事,然后双眼朦胧。
下一秒,我沉默我不语。
原来那些静谧如风的时光,被风捎去了更遥远的过往。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没有鲜花,没有彩蛋,也绝不拖泥带水。
他们的童年就是在小镇的朦胧烟雨中渐渐飘远。小镇不兴打招呼,见面连名不带姓的叫,或是熟知的并不雅致的小名,亲切却也不觉得尴尬。在留言录尚未流行,书信纸条横飞的时候,取些奇特怪异的外号,在小镇也是流行不来的。
小镇不是江南名镇,也没有颇深的文化底蕴,甚至破败不堪,贫困落后。只是那一代孩童眼中,却是独一无二。没人和他们说起小镇的历史,大多熟谙小镇故事的老人都已故去。等到读安童生童话的年纪,他们就模仿着为小镇创造了许多童话。而课余时分的自导自演,更是让他们真正成了故事里的人。
他们总爱绕着校园的那一棵老樟树自娱自乐,玩些不知名的游戏,并以此为乐。曾经有幸回过小镇,看到老樟树挺拔的身姿,仿佛又回到那样快乐的时候。可心就像小巷路旁的狗尾巴草,空荡荡的,随风飘荡。
老樟树尚且还在,校园断壁残垣,城墙也已剥落,很是凄凉。曾经路边怒放的野花、疯长的野草,早已绝迹,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该是一种毁灭,是一种繁荣该是另一派的荒芜。
曾经的伙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渐渐变得世俗,变成当初最讨厌的模样。
走南闯北,在不同地域做着曾经都没想到过的事情。幼稚以为地会一起淘气,一起长大成人,褪去青涩模样,最终变得云淡风轻。而现在各自奔前程的路,匆匆渐行渐远。
以为他们会记住彼此,至少将来回忆的时候,不会觉得空虚。可,再也不是那种可以被人呼唤着,随时奋不顾身去为谁而和谁争辩。大概,换做现在,只会觉得搞笑吧。
偶尔访问旧友的空间,瞥见校园的老樟,还是如此挂念。
他们的稚嫩,都留给了那里的老樟和泛着青苔的石板路。如果他们踏上那些走过的路,还会不会因为那些誓言而泪流满面,或者是心脏会突的一紧。
我很遗憾,我总是不能和他们不期而遇,连一个擦肩都不曾。
我也恨,自己不能预知未来,让我看看长大后的他们,不至于连打声招呼都要问“你是谁”,擦肩撞上也会陌生说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近况,不知道他们模样,不知道再见是否说句“老朋友,好久不见”。而此时我们都会心照不宣的选择不去打扰,让彼此都好过。为何在这时候,我的内心总觉得分外难过?
如果有如果,那么就没有遗憾。
后来学了空间几何才知道,原来两条相交的线并不一定是相交的,相交线也会因为空间不同而无交集。看似近在眼前的,实则相隔万里。说好的承诺,磨不过时间的腐蚀,在日复一日的无趣中,氧化、变质,成为记忆之海里不起眼的沙烁。
小镇的他们,在他乡重逢,再不用家乡话叫着彼此的名字。不管用什么语言、表情都会有着说不清的尴尬。所以只能默默望着,相视而笑。仿佛那一刻什么回忆的都倒流到脑海,却又真实的隔着千山万水。不同际遇,不同阅历,将曾经高砌的纯真岁月的墙,悉数推倒。决堤的坝,年华将秋水付之东流。坝里的流年,已不剩曾经的痕迹。
而我们,在各自看不到的角落,数着遗失的青春。
我想我是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做了一个无关熟悉陌生的梦。我们在世界的各处,听不到昨天,看不到未来,相安无事。他们或许和我一样做了一个无关他们与回忆的梦。梦中,我找到了他们,却湿了回忆。一切如风,过去与未来的碰撞,却在今天迷失了自己,丢失了曾经。也许,那是他们的故事,他们和回忆的人一起讲述的过往。
愿时光不敌故乡的风和他们,让回忆继续在有心人脑海不散。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