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刘裕见洛阳平定,遂奉琅琊王司马德文北上祭扫祖陵,亲率水军从彭城出发,留其子彭城公刘义隆镇守其地。朝廷下诏以刘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刘裕遣使命王镇恶诸将不可轻进,待刘裕大军会齐后再发。
恰逢姚恢之叛,后秦潼关、蒲阪守军皆纷纷西调,前去平乱,潼关一线守备空虚,王镇恶闻报,与诸将商议道:“秦国内乱,潼关空虚,我军乘机而进,长安当一鼓可下,我等当立不世之功。”诸将闻言,皆喜不自胜,点头称是,计议遂定。
于是,王镇恶率兵直插潼关,檀道济与沈林子北攻蒲阪,朱超石与胡藩沿河东下,接应刘裕。
王镇恶进军至渑池,率数百护卫, 煊赫煌煌,来至故人李方家门前,李方急忙出迎,见面前将军金盔金甲,威风凛凛,似曾相识,又不敢多问,只得深施一礼道:“敢问将军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王镇恶也不搭言,飞身跳下马来,穿堂入户,似回到自家一般,一直来到后堂,见到李母,摘下头盔,叩头拜谢道:“微李家,无镇恶今日之功也。”
李母一时之间并未认出下跪何人,唬得手足无措,无法答言。
一旁李方,这才恍然大悟,赶忙上前扶起王镇恶,一把抱住,激动道:“果然将门出虎子,武侯(王猛死后封赠)在天之灵当感欣慰矣。”
王镇恶回抱住李方,哈哈大笑道:“李兄,别来无恙?我当日曾言,若遇英雄主,当取万户侯,必厚相报。今日特来还愿。”
李方也笑道:“若为渑池令,于愿足矣。”
王镇恶大手一挥道:“兄何谦也。”遂命李方暂代渑池令。
于是李方在家大排筵宴,宴请四邻好友,请李母首席,王镇恶举杯敬酒,再三称谢。李母也是喜不自胜道:“孰料二十年后,有此福报。”。在座邻人冯三乘着醉意道:“王将军已定洛阳,若再取长安,平定两京,功比天高,封王亦不为过,届时李家兄弟封侯拜相,可不要相忘。”众人闻言轰然大笑,皆拥上前来,与李方敬酒。李方吃了一惊,忙命人将冯三扶入内堂,对着王镇恶连连作揖,口称:“罪过,罪过,冯三吃醉了酒,胡言乱语,望将军宽恕则个。”王镇恶微微一笑道:“乡野村夫之言,何必挂怀?”似乎并不为忤。王李二人又各举杯,再诉离情,真是畅快平生。
其后王镇恶上表举荐李方为渑池令,朝廷许之。
王镇恶遣其司马毛德祖奔袭蠡城(今河南洛宁),后秦弘农太守尹雅不防,一战被擒。尹雅为尹昭之子,尹纬之孙。毛德祖命手下兵士押送尹雅前往王镇恶处请功,几名兵士便将尹雅栓在马后,前往后方大营。行至半路,尹雅大呼:“解手,解手。”
兵士跳下马来,便将他双手松绑,静候一旁,看他解手,尹雅站在路边,解手完毕,将双手伸将过来,那兵士正要将绳索往他手上套去,尹雅忽得双手一翻,右手抓住绳索,其快疾伦,绕得几绕,反倒将那兵士双手缠住,左手刷得一声,抽出那兵士腰刀,一刀刺入,那兵士啊得叫了一声,倒地身亡,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尹雅已飞身上马,立马横刀,大喝一声,又劈杀一名晋军,余者见其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发一声喊,四散而逃。尹雅叫声惭愧,拨马逃回潼关。
王镇恶引兵径前,直抵潼关。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东。檀道济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
秦主姚泓以东平公姚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改封鲁公,使督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关,又遣别将姚驴来救蒲阪。
檀道济等攻蒲阪,尹昭据城死守,晋军数日不克,檀道济无奈,又遣别将苟卓攻匈奴堡,为后秦宁东将军姚成都所败。
姚驴率军渡过黄河,惧晋军势大,不敢来攻,屯于晋军侧后,与蒲阪尹昭形成夹击之势,晋军进退失据,情势危急,檀道济只得命人深沟高垒,坚守不出。于是沈林子与檀道济分析敌我之态道:“蒲阪城坚兵多,不可猝拔,攻之伤众,守之无用。而王镇恶在潼关,势单力孤,我等不如回军与镇恶合兵一处,以争潼关。暂置蒲阪于不顾,潼关一下,羌虏根本已失,尹昭束手来降。”
檀道济有些担忧,眉头紧锁道:“我若回军潼关,蒲阪之军乘我之后,如之奈何?”
沈林子笑道:“我军轻兵勇锐,野战为长,攻城为短,蒲阪之军果真若来,正中下怀。”
檀道济叹服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敬士(沈林子字)之见,何其明也。”遂从之,撤军南下潼关。三月初一,檀道济、沈林子率军至潼关,秦鲁公姚绍见其兵少,遂引军来攻,欲一举歼之,檀道济固垒不战,姚绍乃集中兵力攻其西营,自旦至暮,不能克之。
檀道济见秦军疲惫,命沈林子、王敬等将率兵出击,道:“羌虏三鼓而竭,乘其疲弱,一战可胜。”沈林子等遂领精兵逆击姚绍军,秦军大战一日,上下俱感疲乏,正在原处休整,不料晋军突然掩至,秦军大惊,四散奔逃,王镇恶又率军杀来,姚绍大败,退入潼关,不及掩闭城门,晋军尾随而至,姚绍只得穿城而过,王镇恶等诸军会齐,遂克潼关,斩获数以千计。
姚绍率败军退守定城(今陕西华阴县东,潼关后面小城),据险拒守,对诸将道:“道济等兵微将寡,孤军深入,实为远来送死矣。我坚壁清野,不与之战,日久必疲,其所望者刘裕后继也。我欲分军还据阌乡(wén今河南灵宝),绝其粮道,不出一月,吴儿可坐擒也。道济既没,刘裕安能有所为。”诸将叹服,连称高明。
辅国将军胡翼度上前,深施一礼道:“军势宜集不宜分,阌乡路远,须两渡河,救援难及,若偏师不利,人心骇惧,孰可以战!望公三思。”姚绍闻言,如当头棒喝,登时醒悟,问计于翼度道:“依卿之见,当如之何?”
胡翼度摊开地图,指示道:“我率军据东原,武卫将军姚鸾屯于大路,公守定城,互为犄角之势,晋军远来,必然携带不多,待其粮尽自退,我再率兵追之,必获全胜。”姚绍闻言大喜,乃按翼度所言措置。
檀道济欲破秦军合围之势,遣其司马徐琰来攻姚鸾,姚鸾对尹雅道:“你前次失城而逃,今欲将功赎罪否?”
尹雅叉手施礼道:“末将愿效死力。” 姚鸾遂与其三千兵,与晋军战于潼关之南,尹雅再次大败亏输,为晋兵所获,被押至大帐,毛德祖一见之下,不觉哑然失笑,对王镇恶道:“此乃弘农太守尹雅,前次为我所擒,杀守卫而逃,今次又为所擒,看他如何再逃?”
王镇恶哼了一声道:“如此奸险小人,留之何用,推出斩了。”左右欲将尹雅推出斩首。沈林子劝道:“此人乃尹昭之子,尹纬之孙,尹冲从子,尹冲才归我国,正受宠信,现在刘公处任参军之职,我若杀其从子,恐其面上无光,不若送至刘公处,听其发落,我既可请功,又免怨愆,岂不更好?”
檀道济在旁笑道:“敬士思虑周详,我等不如。”王镇恶略一沉思,遂从其言,命人将尹雅送至后方刘裕处听其处置,并附书一封,道明原委。毛德祖对监者道:“缚虎当缚紧爪牙,不可令其逃脱伤人。”监者答道:“水中之虎,能伤人否?”众人闻言大笑。
监者押送尹雅出潼关,来至黄河边上,乘船顺流东下,不一日来至泗口,遇上刘裕大军船队,将尹雅推将上来,呈上书信,刘裕看罢,喝令一声,“退出斩首。”左右遂上前将尹雅推出船舱,将要行刑。
尹雅面无惧色,引颈受戮,刘裕忽又命人将尹雅押回,问道:“关中小儿,悍不畏死乎”
尹雅昂首傲然道:“雅前日已当死,幸得脱难至今,多活了几日,死亦甘心也。夷、夏风俗虽异,然君臣大义一也。晋行大义之师,独不使秦有守节之臣乎!”
刘裕闻言,哈哈大笑,转过头对幕后之人道:“你尹家人皆如此乎?”
幕后转出一人,身材高大,剑眉虎目,对刘裕躬身施礼道:“谢刘公不杀之恩。尹冲肝脑涂地无以为报。”正是尹雅亲叔尹冲。
原来尹冲早已得知尹雅之事,在刘裕面前多次说项,刘裕今日特试之,若尹雅跪地求饶,早就身首异处,尹冲站在幕后,看到尹雅被押出,当时也不免吓得冷汗直流,
刘裕甚喜尹雅忠直,特赦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