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念我的堂姐
堂姐名珍,也许是因父母膝下儿子众多,视她为掌上明珠;也许是为映衬她悦耳动听的声音。堂姐嫁给本村陈姓男人为妻,我们打小就叫他陈哥。两人相濡以沫六十年,从未拌过嘴,红过脸。两人育有三儿两女,一大家人和和睦睦;儿女都成家立业,为人正直,上进;现如今孙辈都相继学业有成,成家立业。
堂姐、陈哥二人早已年过八旬。前几年陈哥患风湿病,手指变形,疼痛无力。年前堂姐偶然检查身患癌症,虽动过手术,但终拗不住死神的脚步,前日惊闻堂姐已撒手西去,走完人生一段平淡、精彩路。本想回老家去为她送行,无赖身为码农,日日困守着键盘上不得脱身。于是只能在这里码点粗浅的文字,算是感念堂姐于我一家无私无微的关爱。
堂姐是村里烧菜做饭的一把好手。村里逢年过节或是有婚丧嫁娶都能看到她瘦小而忙碌的身影。小时候过年家家都要磨豆腐,刚从石磨上磨出来的豆汁需要过滤去渣,再用大锅煮沸后借助卤水使豆蛋白质团粒聚集并经挤压出水后才形成了成块的豆腐。这豆腐点卤算是农村妇女的一门技术活,小时候我妈妈不会弄,几乎每年都是堂姐帮忙完成的。
堂姐和陈哥都是老实本份的庄稼人。记忆中好像也没有出门打工挣过钱,一门心事都放在了田地里。堂姐家有一片桔子果园,果园就依傍在我家的水田边上。果树长得很高,枝叶繁茂,形如一把把撑开的巨伞,整齐地矗立在进村的路口,迎接着放学回家快乐嬉戏的孩子们;也守望着辛勤劳作一天归来的村民们。每年冬季,陈哥都会认真打理着那片果园,剪枝、施肥、培土,给枝杆刷上粉白的石灰......来年一排的大果树准会挂满果子,我看着那些桔子从小变大,从青变黄再到红......说实话,那真是嘴馋啊。现在只要看到街上卖桔子,我都有想吃的冲动;而且吃起来可以一口气吃上几斤。现在已不知那片果园是否安在,也许他们都已枯老,也许他们依然会在春天长出新枝丫。那片果园已深深印在离乡远行的我的心底,成为指引我梦回家乡的牌坊。
从村口到对面山顶的乡场上,有个小集市,还有一个孩子们的快乐摇篮:学校。从村口到乡场,有一条先要下到沟底,再爬到山顶的土路。这条土路我读小学时,每天来回要跑两趟,而乡亲们逢迎2/5/8都会带上家里的鸡、蛋、粮食,到乡场上卖了,换点钱再置办点急需的东西。这条土路上,也处处撒落着堂姐和陈哥辛勤地汗水。他们俩一有农闲,常会扛着锄头、铁锹,沿路修修补补,给垮塌的路基砌上就近搬来的石条,或是锄去长过路面的杂草、刺条,或是在光滑的斜石坡上凿出些错落有致的小坑来,下雨天踩在上面不怕滑。后来,陈哥干脆在去乡场爬坡的半道上一个崖壁处,刚好有处可容几人稍作休息的地方,铺上一块布,摆上些村民急用的小商品,有打火机、肥皂、香皂、针、线、香烟.....算是做起了小买卖。其实也是方便村民可以半道休息一下拉拉家常聊聊天,偶尔发现忘什么东西没买的,可以及时补就上。
堂姐为人和善,从没有和周围邻里发生过口角。因为村里大多都算是我的本家,出出进进的,她总是会亲切的跟每个长辈、平辈甚至小孩子打招呼。她的儿子年龄都比我大,但见面都会叫我幺舅。那时候觉得好些尴尬,但现在想起来心里很亲切,很温暖。小时候家里穷,没少从堂姐家拿点、借点的。家里有个什么大点的事,堂姐和陈哥都会过来帮忙,里里外外忙不完。再后来,我们兄弟偶尔回家过春节,因为家里常年没人,堂姐总会第一时间拿菜拿肉过来。嘴里念叨着你们爸妈走得早,这春节回来大家总是一家人嘛,她得帮着点啊。
堂姐已逝,更多村里的老人抑或先后生病、老去。村子还是那个村子,村子里的人和事都越来越稀少,慢慢被身处异乡的人所淡忘掉。原来的美丽的山村几近变成村山;原来几进的庭院或已荒费破败;原来村落后面那充满夏日凉意的竹林,已被砍伐殆尽;原来那冬天直冒水汽,夏天冰凉可口的泉水如今已封闭引导进一个大水池,再接上水管输送到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村民们方便了,但再没有可手捧山泉品尝的乐趣了,也听不到姑娘担水时哼唱的小曲了......可那是我成长的地方,那里留有我儿时最多最响亮的欢笑。如今我虽年过不惑,但家乡的向往却越来越强烈。明知回不去,却常相思。
此刻,眯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着堂姐的身影。她还是很健朗,很亲切地与所有人说笑。锣鼓声响,鞭炮齐鸣。村里所有人都在围着她,和她说笑,是要跟她道别嘛?我估计不会吧,她从来都不曾远行,她习惯于穿行在村子里的小道,她熟知每家每户灶堂边放碗筷的地方......我想她还是会和大家在一起的,她不会远行,只会换一幅更年轻的容颜,出现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思念里。
想个结尾吧,怎么与我的题目呼应了。我估计我不只是想我堂姐了,我应该是想家乡了;想我的爹娘了。虽然他们已去世十几年,但我经常梦见他们还活着,或者刚死去。听村里人说如果已故的亲人老出现在你梦里,你可以骂他,骂几次他就不会再来找你了。我知道这是唯心的说法,我不相信,再说我也不能骂我爹娘啊。我还很想坐在家的院坝里,一抬头可望见对面山顶上的灯光;想小时候怀揣走出大山的梦想,想枕着村后的树林数天上的星星,小时候真不知道原来城里的星星这么少,小时候我经常享受月亮跟我走的幸福快感......有时我甚至在想,如果哪一天我要没了,我会不会期望家人把我带回家乡呢?我想算了。那样我的孩子又该怀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