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被一声声刺耳的叫喊惊醒,是歇斯底里的喊叫,更像愤怒地咆哮,一句句令人胆战心惊。是女人的声音,听不清楚她究竟在喊什么,也字正腔圆,但是每个音节都已不再是人类的语言!那叫喊声越来越近,我的头脑越来越清醒,却依旧听不清她究竟在喊些什么。但是,我却从那歇斯底里中听懂了些什么!是的,我听懂了!她在呐喊,呐喊她曾经的愤恨,呐喊她曾经的委屈,呐喊她曾经的苦楚,呐喊着她曾经想要辩解的一切!那一刻,仿佛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的叫喊声是那样的凄切哀痛,我的心也是那样凄切哀痛!血液向指尖流窜,痒痒的痛!多希望她的家人出来寻她,将她带走!那叫喊声却响亮地从我的北窗下飘过去,又喊了一声,然后寂静下去。可我知道,她就立在我北窗的窗框里!
我的北窗里,日日立着她清瘦笔直的身影,像一幅画永远定格在那里。
从我家的北窗向外望去,马路的斜对面,距离我家三百米处,日日立着一个清瘦的女子,大约三十几岁,笔直的身形,深蓝色上衣,浅蓝色牛仔裤,瘦黑的脸,马尾辫高高地吊在脑后,就那样安静地立着,观望着路上来往的行人与车辆。有时也来回走动,但不会走太远,有时也盘腿坐在地上,就这样日复一日,如站岗放哨一般。显然,她是个精神失常的可怜的女子!她是那样安静,衣装是那么不可思议的整洁,行人向她投去怜悯和探求的目光。
窗外,一个丧失灵魂的可怜的女子;窗内,一个敏感得有点神经质的女子!
窗外的她,似乎想要唤醒潜藏在我心底里的某些东西:悲伤、哀痛、凄凉!看到她,我总是心生怜悯,仿佛怜悯我自己,心会隐隐作痛,血液窜向指尖痒痒的痛,狠狠握住指尖,想要握碎那痛!
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痛?因为窗外的她就是将来的自己吗?
友说:生活很多精彩!可为何我的眼里总是盈满了无奈与忧愁?一生乱绪如麻,剪不断理还乱!习惯将自己锁进心囚的小楼,悲悲戚戚的是岁月留下的伤痕,那伤痕于是愈来愈鲜明;寻寻觅觅的都是曾经的影子,那影子于是成了最鲜活的痛。叹落花,悲枯秋,品一盏茶涩绕梁,听一段疏雨滴梧桐,嗅一缕清寒凄苦。五觉蒙上了灰色的轻纱,于是生活失了色彩,走了调调。于是,岁月的黄沙卷走珍美的青春,娇美的容颜随风飘远,在黄沙里黯然默泣。
友劝我:何不打开心窗,迎接明媚的阳光?何不走出心囚的小楼!踏雪寻梅,采撷一缕梅香,伴书声琴韵,莫在忧郁中虚度了好时光!
我何尝不想打开心窗?何尝不想走出心囚的小楼?可是,时光遗留下的阴影挥之不去,那抹悲凉又总是纠缠着不放。心底的悲歌如古老的童谣不停地翻唱: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伤……最痛的心语还是那一句:心弦一曲入乱梦,疏雨三更滴梧桐!
友心疼地说:你对文字的掌控很严谨,不会变成窗外的她!
但愿如友所言!但愿岁月静好!但愿我所惶恐的只是时光遗留下的暗影!但愿我所担心的只是心境不好时的臆想!但愿我的但愿能如所愿!
友还希望我开心地吃,快乐地玩儿!
我却说那好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是我!
可为何一定要做这样的我呢?这样的我于北窗里的她又有何分别?一样的凄楚!一样的乱绪如麻!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做个别样的自己不好吗?看问题换个视角不好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多温暖!“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多豁达!品人生的这杯苦茶岂不也是一种境界;于清寒中踏雪,寻得梅香伴书房,书声琴韵莫不静好?
心弦渐缓,如细雨滴答,如清风穿林,如朗月当空将温柔的光晕轻洒!
天已渐凉,向窗外的她道一声珍重,向窗内的自己道一声珍重!
(发表于盛京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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