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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总是能一眼看透我的心思,相信他,倒不如说我越来越觉得恐惧他,也恐惧他的镜子,恐惧镜子里的我……算了,反正我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从来都只会在别无选择中苟延残喘,我做不到“坦然”,只能做到“接受”,生活,工作,还有懦弱的情感皆是如此。如果是上帝已经提前替我写好了庸俗的剧本,那我只能演下去,直到被他喊停。
我站起身子,深呼一口气,沉默走到第四面镜子前站定,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恍惚还是什么,镜子里并没有出现奇怪的面孔,里面又出现了第一面镜子里的我!但如果非得说与第一面镜子里的有什么不同的话……这个好像更消瘦,眼神稍显阴郁。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是我?”我无力地问着。
他看了一会又把我拉回到第一面镜子前对比查看,然后又将我拉回第四面镜子前仔细端详,这一来一回扯得我手臂有些疼。
“这是……不应该啊,难道现实里有人刚刚不小心动了镜子?”他研究了半天后表示很疑惑,但疑惑中也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惊异,这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我也不知该问些什么。
“没有。”他立马答道,“从来没有过,我是说……也没听说过,来看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镜子了,我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是终于拨开所有的迷雾,还是葬身迷雾之中,皆在此一举。让自己站在见证与审判的视角,这着实残酷,不过也是种幸运?也许吧,我想的这都是些什么……看来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终于走到第五面镜子前,睁大双眼想清楚楚的看到结局,然而眼前什么都没有,一点鬼影子都没有,仿佛我根本不存在,那面镜子直接倒映出我身后的白墙,空空如也!
“没有的话……那就是说你只有前面三种人格,也就意味着不是你的分裂人格在杀人。”他终于郑重的抛出结论。
果然是那种结局,那种到头来还是终难逃避的结局,像我这种卑微的小人物只剩徒有虚表的麻木的抗拒,呵呵呵…人生有时候真的只是个笑话。
虽说这是梦境,但此刻我却能极为真实的感受到周身的战栗,后背发凉,四肢发软,仿佛即将被某种毒性细胞迅速吞噬全身,腿脚无法站到实处,像是踩在薄薄的冰层上,精神稍有松懈冰面就将崩裂开接着跌入无尽冰冷的深渊中。
一切证据都表明是“我”杀了人,连这个什么狗屁催眠实验也扭转不了宿命。
一切,都完蛋了。
“那颗痣…”
恍惚间一个声音忽的响起,那声源仿佛来自于心底。
“痣?”我不自觉的回应起来,然后突然想起一件太过于重要的事,赶紧跑回第四面镜子前去验证,“痣!没错!早该想到!那一切就都明白了!”
“嗯?……你,发现了什么?”他低声问。
“多亏你刚才心细如发提醒了我!在我右眼角处有颗痣,”我指给他看,“可是镜子里这张脸右眼角处却没有,而是在上嘴唇,看,那颗痣!”
他做状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嗯,痣的位置的确不对。”
“所以这个人不是我!”
“那还能是谁?”
“是我哥!辨别我俩的唯一特征就是痣的位置不同,我们,是双胞胎!”我缓了一口气接着说,“十岁那年,我们过一个路口时遭遇车祸,一旁的妈妈救了我却来不及救我哥,他在那场意外中死掉了。”
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这可…真是有点意外。”
落俗的意外,然而却是我最深刻的梦魇。
他还没有顾得上提问我就已经陷入了那段幽暗的回忆中…
他叫李亮,仅仅因为比我早出生了几分钟所以成了我哥。父母给我们取名“亮”和“光”本意应该是表达某种希冀,希望我们将来长大都能发光发亮成为结束他们苦闷年华的希望。而他确实如大人所愿,从小就在人前表现的极为优秀。从上小学开始他就是学习成绩最拔尖的小孩,智商出众,再加上在大人面前十分懂事,会讲出一百种礼貌客套的句子因此常常被老师邻居们挂在嘴边夸奖。爸妈对他的喜爱当然也溢于言表。同龄的小孩们也都很喜欢他,他胆子很大经常在夜里领着整条巷子的小孩玩“抓鬼”游戏。或者可以这么说,所有人都会喜欢他,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