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家庭与私有制是不平等的起源,那么,在家庭与私有制已经长期并普遍存在的今天,这种不平等是否有什么变化,比如说程度上的变化或是形式上的变化?
整体生活水平的提升往往会掩盖不平等所带来的差距的拉大,比如说在过去资本家与工人间生活水平的差距天壤地别,而在现在资本家与普通大众或是蓝领的差距依旧很大,那么使我们对这种差距开始麻木的原因是什么?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生活水平的提升。
当你往上走时,你觉得你离你梦想的阶级越来越近,其实,你梦想的阶级也在往上走,甚至走得比你快得多。
我们无法确定在程度上这种不平等是拉大还是拉的更大,但完全可以确定这种程度是在拉大而非缩小。
那么在形式上呢?
随着文明与思想观念的发展,以及新的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崛起,压迫无法再像旧时那样在光天化日之下作威作福,但当权与统治者又不得不需要它,不论是出于当权者个人政治生存(保持并增大权力、为自己与党羽谋取利益)的目的,还是出于单纯地文化惯性的原因。
而这种新形式的压迫,往往便始于教育,甚至教育,得始于压迫。
随着近年来教育界丑闻的层出不穷,如最近的幼儿园虐待事件(当然类似的事件还有很多)、堪比纳粹集中营的所谓网瘾戒除学校、北电事件以及普及化了的“保研之路”,这些只是关于教育与压迫的冰山一角的事件,更多的事件在发声之前,就已经被再次谋杀。
那么,这些事件为什么存在?如何存在?我不希望用“教育缺乏监管、从业人员素质低下”等敷衍、表面的措辞来掩盖它深层次的原因,我希望当类似的事件发生在你身上或是身边时,你所能做的不仅仅是愤怒,我更希望,这篇文章所能带给你的不仅仅是一种观点与角度,更是一种捍卫的方式与力量。
没错,新形式的压迫,便是从教育开始,这使得教育更像是始于压迫一般。
为什么要从教育开始?
教育之所以成为教育,并不是因为它掌握知识,而是因为它掌握着塑形价值观的独一无二特权,这也能解释在获取信息与知识十分便捷的今天为什么学校没有倒闭,那便是因为不论是社会还是当权者都需要教育以一种绝对真理的态势来塑形价值观,以便社会系统得以运作,那基于压迫与剥削的庞大的社会系统。它的显性功能不必多说,它的隐性功能便在于让少数人学会去压迫与剥削并让大多数人习惯于此。
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在学校接受教育的往往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社会、对社会的看法处于一片空白或是极其模糊与动摇的个体,这时,教育对个体进行关于美好社会的虚假意识灌输时便更为便捷,而当个体真正走上社会或是在学校便面临着被压迫与剥削的必要时,他们往往会被自己的虚假意识打个措手不及——原来世界并不是课本里的那样。
这时,关于被压迫的意识便根深蒂固。学校当然不会明目张胆的教你你要习惯被压迫或是你要学会压迫别人,但是社会总需要有人去压迫有人被压迫,所以教育只能以这种隐性、暗示的方式在完成虚假意识的构建之后又一次成功地完成实际社会规则即“潜规则”的灌输。
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某国的教育总给人以威权主义的直观印象。
如何从教育开始?
在我的初中和高中,大家穿着一样的校服,留着一样的发型,穿着烂大街的鞋子,与大家保持一样的作息与一样的思想,上课喊老师好,下课说老师再见,进办公室之前先打报告,无比惧怕着老师,但又无比相信老师……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经历,这是所有人的经历,要知道,威权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便是对私生活领域的干扰与控制,比如穿着与发型。
在电影《浪潮》里(当然这也是真实事件),老师凭借着一个logo、一个手势、一些在某国司空见惯的课堂规则便实现了“独裁”,那么,某国的教育体制里缺少这哪一种元素?一个都不缺!甚至更多,我们不仅“复兴”着,也一遍遍地壮大着这种校园威权与独裁主义。
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们直接存在因果关系——并不是说穿个校服或是喊个老师好那么这种教育便会成为威权主义或是压迫的开端,而在于教育体制内金字塔式的权力构建方式、透明度极差的制度内部环境与整体价值观的塑形。
班主任当然比一个副科老师有权力,政教处主任当然比班主任有权力,校长当然比政教处主任有权力,这种金字塔式的权力建构体系使得独裁轻而易举,而监督与制衡举步维艰,外部的监督更是难以插手。
而整体校园价值观的塑形更为重要:强调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上级对下级的绝对权威。学校当然不会告诉你校长就是学校的老大,班主任就是你们班的老大,但会告诉你要尊师爱教等等我们耳熟能详的教化与灌输式的语句,又怕你不能“参透”其中的意思,所以当一些事情发生后教育界的当权者会用龌龊与下流的方式告诉你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什么——这世界不缺会压迫的人,只缺愿意被压迫的人,那就由你来做好了。
教育变着花样无孔不入地控制、捉弄着我们,只为实现它真正的“教育”功能……教育你做一个弱者,好让你承载别人的强大。
当然,教育界的当权者可能不会思考这么多,他们只知道什么是政治生存的逻辑——效忠上级、控制下级,并未他们带来好处,以便获得下级的效忠,以及上级的赏识。
对于校长来说,在教育局局长检查工作时没有什么能比整齐划一的方阵、干净整洁的校园更能展示校长的忠心耿耿了,尽管为了方阵与清洁大家放弃了学习与休息的时间。
教育也没有什么好高尚的,它就像工厂,或是盈利机构,比起工厂它来得隐晦,比起盈利机构它的吃相更为难看。我们做不到洞悉教育的社会功能,但得以用显性与隐性功能的视角凭借着经验去猜测。
压迫就是这么无耻而又自然地从教育开始,教育就是这么暧昧与隐晦地从压迫开始,它就像一个衣冠楚楚的杀人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当我们再回过头看类似于幼儿园虐待或是网瘾戒除学校的事件时,我们除了愤怒还有洞悉它的决心、推翻它的信心——想要不被压迫,那就做一个压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