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慢慢轻轻的民谣,夜晚江边风起。阿丁被18路公交车的急刹惊醒,救护车的汽笛声混合着民谣,车上的人们拥堵在车的前门,陆陆续续有人下车重又上车,他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有下车去观望,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地上的鲜血,他似乎若有所思,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睡着,那一团鲜血就像昨晚租房里那一团已经发黑的血迹,头脑中混杂着记忆与幻觉。他记不起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只记得那一团血迹,分明是由鲜红变为浓黑。
车窗外有妇女大声哭喊,围过来的路人遮挡住了阿丁的视线,他已经看不到那团血迹。但迷糊中又发现人们的头上,肩膀上和背上躺着一团血迹。已经是浓黑的颜色,渐渐鲜红,最后一股血流冲破车窗喷入车内,车上的人们瞬间被淹没。阿丁这才发觉,翻滚的血流已经淹没到他的胸部,他拿起铁锤,砸破左手边的玻璃,一跃而下。车窗外一声急刹声打破了车窗内的宁静,人们匆匆下车观望,只看到一团鲜红的血液渗透开来。
昨晚直到天亮,阿丁都没有去休息,那一身粘着血迹的长袖衬衫也没有换下。天快亮了,阿丁准备出门。但是当他推开房门时,一把血迹斑斑的水果刀从门上掉下来,躺在他左脚后跟旁,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插在木门上的。
三年了,阿丁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整整三年了。当他充满希望赶赴这座城市时,一切陌生而好奇,繁华的都市让他彻底忘记了他家乡的贫穷与脏乱。他第一次穿上租来的西装,起早赶赴第一趟公交,与这个城市所有匆忙的人们挤上地铁。在人才市场投送一份份简历,面试间里,他忐忑不安。当第一份工作属于他的时候,他已经跑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像所有有志青年一样,他勤勤恳恳地努力工作,有时候加班直到已经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他躺在办公室的实木椅子上,用一叠报纸盖着避寒。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三年,他也从郊区的民房搬到二环内的小区公寓。他相恋六年的女友也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切都在朝着他的理想靠近。他想再过几年,就能买上一套七十平米的小房,迎娶心爱的女友。
然而就在那一天,他如往常一样第一个赶到办公室。当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时,一份请辞信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公司以消减人力为由辞退了他,让他在三个工作日内搬离。他拿起那份文件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很多遍,他不敢相信眼前这白纸黑字是他即将面临的现实。他甚至想这是一个玩笑,或者是办公室里还有跟他同名同姓的人。时间一点点过去,同事们陆陆续续来到办公室,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呆坐在一年前陪他度过无数个夜晚的实木椅子上,十五分钟过后,经理走过来转述公司的辞退通知。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常的反应,他犹豫片刻之后拿起钢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立即跑出办公室,在城里整整逛了一天,他没有吃任何东西,甚至没喝一口水。他感觉不到饥饿,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在城里漂浮着。
天已经黑了,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中。女友已经做好了一桌子他最喜欢吃的菜等着他。他终于回过神来,紧紧地抱着女友。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惊喜之余有些疑惑,当他正准备询问女友时,她哭了,哭得很伤心。他急忙询问女友,伴着抽泣声,他听到她说出了五个字,就在那一瞬间,他彻底奔溃了,他倒在沙发上,双手猛抓自己的头发,放声哭了起来。
他的女友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甚至已经为女儿准备好了婚事,对象是她小学时的同学。而当这个忽然的消息降临到他的头上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黑夜在一步步逼近,他的女友已经上床休息。他躲在阳台猛抽香烟,一个接着一根,地上撒落着一地的烟头。窗外的夜景甚是繁华,甚至遥远的天边有圆月高悬。当他把最后一根烟抽完准备进屋休息时,他忽然拿起一把水果刀砍向熟睡中的女友。鲜血染红了床单,血流不止。
他无法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他躺在沙发上面,双眼盯着天花板。
人们有的挤到窗户口,旁边停了一辆救护车和两辆警车。他的尸体上已经盖上了一块白布,他躺在血泊中。
静静地,风吹来了民谣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