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豌豆
标题参考书籍《与不被眷顾的人生握手言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是不被眷顾的那一个。若是命运不愿眷顾，让我在一个地方摔倒也无防，不是有句说“在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嘛。我自然相信，自己没有那么脆弱，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但若人生真的如小品说得那样，一步一个坑，那就着实让人感觉，人生被调戏了一般，任命运摆布却无能为力。万般无奈在心头，无人诉说泪自流。
01
农历腊月二十八，春节的气氛渐渐浓裕，我也终于踏上了回家的末班车，顺利到家。
妈妈已经在厨房准备好吃的，腊月的家里，总是不缺少各种各样的美味。每年回家，最喜欢的莫过于家里的腊味。
还未品尝到家里的美味，恶梦般的命运却先一步开启了。拿着欠条的讨债人上门而来，一笔20万元的债务凭空而降，欠条上记录着两年来我父亲先后借了共计20万元。那一刻，我呆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清楚家里的条件不是太好，父亲也有从家里亲戚那里有过小额的借款，但却第一次面对对我们来说如此巨额的外债。
妈妈彻底崩溃了，借了两年多的钱，她一点都不知道，被父亲瞒了两年，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那一晚，全家人都不断地质问父亲，为什么借了这么多钱，这些钱又用到哪里去了。父亲的回答让我们更加气愤与无奈，这些钱基本上都被浪费在彩票与赌博之中。
看到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那一刻，我好想逃离这个家庭。但是我不能，我知道，比我更难过的是妈妈。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度过如此冷清的大年三十。爸爸、妈妈、哥哥和我四个人吃年饭，却没人说话。爸爸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却没人理他。整个春节，我的心情糟糕透顶，没有心情去拜年。我只想快点结束假期，离开这个家，回去上班。
大年初七回到公司上班。可脑海里，全部都是凭空多出的20万债务，我始终无法接受，无法释怀。这期间，家里也经常打来电话，父母经常吵架，父亲依然沉迷于赌博。
我打过几通电话给父亲，劝他远离赌博，好好挣钱，一点点减轻家里的债务。可每次都是不欢而散，我终于无法忍受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对父亲发火，大吼了他几通。最后，父亲也很无奈，居然让我不要再管他，他也不再管我。
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期盼着我考上大学，一直很尊重我的意见，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我如愿考上大学后，父亲也很高兴。如今吵成这样，我的内心很受伤。我爱我的父亲，但却不知如何去改变他。
02
4月初，我辞掉了工作。在这个时候，却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父亲生病了。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的身体一向都很好，62岁的年龄没有三高，身体保持也不错；隐约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第二天爸妈来到我所在的城市，在医院见到父亲的那一刻，他变得如此憔悴。我看见他的眼泪在眼里打转，他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我看得出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不仅仅是债务，还有他的生病，他心里肯定在想又要给我添负担了。
我一个人走进医生办公室，却等来医生一句，肺癌晚期，已经转移到大脑。走出医务室，我故做镇定地对父亲说没事，在医院做个小手术就可以了。父亲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有些察觉，再三与我确认。
我开始安排父亲住院，然后进行详细检查。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父亲还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这一次，他的眼泪没有止住。我知道，他的眼泪里有对死亡的恐惧，对我的愧疚以及对我的未来的担心。
医生建议不再治疗，病情恶化太严重，发现地太晚了。手术治疗最多只能维持6个月，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手术成功，不手术的话，生命就只有2个月的时间。
家里亲戚纷纷来电。当二叔、三叔以及舅舅让我和哥哥来决定是否治疗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在医院的大厅里，泪水哗哗而出。
家里的经济状况以及不会理想的手术效果，让我们放弃了父亲的生命；面对生命的即逝，我无能为力。父亲也要求不再治疗，其实内心怎会没有求生的欲望呢。在医院里，父亲跟我们说对不起，给家庭带来这么大的负担。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
确定放弃治疗后，我们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上大学的时候，无数次告诉自己以后要在这座城市定居，然后接父母来享受生活。如今，却只能在父亲生命即逝的时候，带他走一走这座城市。
03
伺候父亲的两个月，是我生命中最难过的日子。
回老家后，病情进一步恶化，父亲已经不能正常行走。每天伺候父亲洗漱、吃饭、大小便和洗澡。走不动路，就只好每天抱着他拖着行走。在此期间，讨债人多次来家里发生争吵，父亲也被气得不轻。妈妈每天跟着我一起伺候，难免要唠叨几句债务的事情，我每每都打断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只希望父亲能够安静地离开。
在家里伺候久了，难免会烦躁。
人性也复杂得可怕。
看着父亲每天被折磨的处境，我心里很可怜，很难受；我多希望父亲能转危为安，恢复起来。但又希望父亲快点离开，不要再受这般折磨，也便让我们处理好后事。我还要工作挣钱，家里的生活还要继续。生命在健康人的眼中是多么地轻如鸿毛。
我一边要照顾父亲，陪他走过生命中最后一段路程；一边又要与来家里讨债的人好主好语，劝他们暂时不要上门催债。那样的处境，我毕生难忘。心中的苦楚，没人能够体会，也没人诉说。
04
姐夫从外地赶回来看望父亲，未曾想他的回来居然是另一个烦恼。回来不久，我们就发现姐夫变了，以前不善言谈的他，现在却是夸夸其谈，还要拉着让家里人投资赚大钱。我们知道，姐夫是进了传销。哥哥、姐姐决定与姐夫一起去他所在的城市确认，去了之后，当然确认为是传销。可姐夫的却不相信。
事情闹得很不愉快，第一次跟姐夫有了如此大的冲突。父亲也很受打击，身体每况愈下。那一刻，我很绝望。为什么事情要接踵而至？为什么没有正能量？
05
端午节前的一个星期，父亲的病性加重，开始丧失意识。到了端午节，身体突然好转，除了不能行走之外，基本能够自理，可以吃很多饭，说话吐词也非常清晰。父亲说自己要好了。其实我们心里清楚，这是回光近照。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五天，父亲再次陷入昏迷。这一次，父亲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对妈妈说这一次挺不过去了。
父亲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是对不起我。我强忍着泪水，怕他看见，没有想到这是最后一句。
几天后，父亲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亲眼看着一个生命的结束过程，很害怕，很恐惧，很不知所措。
因为墓地的选址问题，家里的亲戚们再次争吵起来。
父亲入土的那一天，爷爷躲在家里痛哭不止。第一次见到爷爷像个孩子一样哭泣，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悲伤充斥着身体每一个细胞。
按着流程仪式，办完了父亲的丧事。站在父亲的墓地前，是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突然有好多话想对父亲说，好像父亲还躺在我的面前，可是阴阳两隔，一个地上，一个地下，再也见不到。
回到家打扫卫生，整个家从丧事前的喧闹中寂静下来；就这样，我们的家庭少了一个人。亲戚朋友们都走了，突然间感觉到好害怕。每天晚上睡觉开着灯。
生活还要继续，只是家里愈发冷清。
06
回到城市中，我重新找了工作。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我每天都要问自己，
为什么我的生活如此否极而泰不来？
为什么与我同时毕业的大学同学，都能在家里的支持下付了首付，买了房结了婚，而我却还要承担承重的债务？
为什么命运如此不眷顾我呢？
……
半年后，我发现，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命。我是认为，这对我很不公平，可又能如何？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能做只是让以后的生活更好。
至少，家里的债务可以慢慢还，而不用一次还清；
至少，姐夫最终从传销里走了出来，回归家庭；
至少，我找到了我喜欢，愿意为之付出的努力的工作；
至少，我相信，一切都会改变。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去书店里找寻那些比我的经历更加悲惨的故事，这个方法是有效的。我清楚地认识到，这世上还有更多不可解决的麻烦，而我的生活是可以改变的。当这个悲惨的人生，或者说不被眷顾的人生已经来到你身边时，质问有何用之有呢？
质问不会改变任何现状，只会徒增内心的怨念。最可怕的是，这些怨念会变成我们不想前行，不想改变时最好最有力的借口。
谨献给所有曾经与我一样，不断质问生活为何如此的人。
与不被眷顾的人生握手言和。接受它，才能改变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