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 20 年前,我用一个叫做 FileMaker Pro 4.0TC 的数据库软件,帮父亲的公司写了一套办公室和库存管理系统。
那个时代的 Mac 系统,还不是现在大家所熟知的 Mac OS X,而是更早的 Mac OS 7 或 8。
当时年约 60 岁的父亲,对这套我为他量身订做、简单好用的系统相当满意;满意到用了 20 年,至今都还不太愿意换新。
当初这套系统刚写好时,用的电脑是(现在可能没什么人记得的)Mac LC Ⅲ 和 Mac Centris 610 ;上线之后,用的则是几台第一代的蓝绿色(称为“Bondi Blue”)iMac。
十年前,我买了一部白色 iBook G4 笔电,当作给父亲的 70 岁生日礼物;一方面让他慢慢习惯跟 Mac OS 9 相差很大的 Mac OS X,二方面也希望将他办公室的电脑软硬件,都慢慢转换到新的规格。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减轻我作为“客服人员”的负担。究竟旧的东西都会被慢慢淘汰,新的操作系统在目前的环境下问题也比较少、比较找得到资源。
父亲相当喜欢这部 iBook。他在上面读邮件、逛网站、而且玩了上万次“接龙”(在先前的几部电脑上,应该也有几万次的战绩);但因为操作系统版本不同的关系,那套库存管理系统还是在旧机器上跑。
又好几年时间过去,我写的管理系统也开始显露出疲态。倒不是它有什么问题,究竟芬兰也有一套用了 25 年的修车厂系统还在服役中;只要机器不死、程序逻辑不变,还是可以继续天长地久下去的。
但问题出在两个地方:
机器老化
那些老 iMac,陆续在使用超过 15 年之后一一退休了;主要原因跟其他同类机种一样,多半是负责视频和声音的类比电路板损坏。我虽然会修,但已经找不到料件可以替换。
此外,支持 Mac OS 9 的打印机也越来越难找;先前几部喷墨打印机都使用超过 10 年,只能一修再修。但有时候即使修得好,也已经找不到替换墨水匣。
软件问题
软件问题其实比硬件还麻烦。中文版 Mac OS 9 和 OS X 有个很大的差异,就是繁体中文内码从早期非常普遍的“Big 5”改成了跟全球接轨的“UTF-8”,也就是“Unicode”万国码。
也就是说,虽然新版 FileMaker 还是可以打开旧版资料档,但中文内容在新系统上会变成完全无法阅读的乱码。
在网络上买到一台规格相对较新的 Mac 电脑不是难事,但要把累积了近 20 年份、已经变成乱码的数据库档案转到新系统上,恐怕是更麻烦的事情。
目前我手边还能跑 Mac OS 9 的电脑,是一部当时称为“飞舞花”(Flower Power)的特别版老 iMac。它还可以开机,但硬盘和光盘似乎都有问题。
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先将这部老 iMac 恢复到可用状态,然后复制出父亲办公室的工作环境,再安装 FileMaker Pro 4.0TC、打开数据库档案,再找出能将中文资料正确转换到新系统上的方法。
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做这些事的(究竟我也是曾经担任《Macworld 中文版》总编辑的老骨头),但公司 30 出头岁、人称玉米哥的 IT 经理表示很有兴趣帮我的忙,打理一下这部“他小时候的电脑”。
于是他接上一台外接光盘机,然后在一支 1GB 容量的 U 盘上安装了 Mac OS 9.2(老 iMac 上的硬盘实在太难拆换)。值得赞叹的是,这部十几岁的电脑竟然可以把系统装在 U 盘上、并且用它开机。
此外,他还把原来已经很多的 384MB 内存升级到(以那个时代的标准)惊人的 1GB、连上网络、还找到能比较正常开启目前内含大量 CSS 和 JavaScript 程序的网页浏览器。
于是,在开始处理数据库之前,玉米哥跟 Fugu Café 的编辑合作,测试这部 iMac 的视频播放能力,看如何把它推到极限,结果就是这篇测试文章、以及这段记录视频:
继续工作。因为我手边没有能用的 FileMaker Pro 4.0TC,自己的光盘久远以前就被借走了,所以向朋友借了一套光盘安装上去,幸好也顺利安装成功。
旧档案在 iMac 上打开了。在那个瞬间,除了松了口气之外,许多回忆也跟着涌上心头:我想起当初写这套系统时用的几部电脑、当时用心设计的介面(容易理解和使用,但现在看来当然已经是老派)、以及当初为了能帮上父亲一点忙而日夜努力设计这套系统的心情。
回忆起来的,还有当时试着从基础开始,教 60 岁的父亲从 Mac 系统的基本操作开始,再加上一些数据库和网络的概念,试着透过介面、操作流程、以及口头说明,让他可以了解整套系统如何使用。
父亲在年轻时,也算是那个时代的高科技人士;他精通电子学和无线电操作,能以我听都来不及的速度收发摩尔斯电码。但在进入网络时代之后,许多过去的常识不再适用;年轻人视为理所当然的选单、视窗、点按滑鼠等电脑介面,都得花一些时间教学。
当然,永久的现场和电话客服支持也是一定要的。虽然以一般常识来说,年长用户的问题说明起来会比较费力、而且不免会有“上次问过这次又问”的情形;但我把它当作一种幸福:父亲一直在工作、头脑清楚、身体硬朗,60 岁之后至今还会用电脑、会收发 email、会玩接龙、会问一些让普通客服人员气结的问题。
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种幸福。
但我们 30 岁左右的玉米哥,对于这种幸福的接受度就不是那么高。好几次他用到一半就在办公室开始呼喊:
从前的人怎么有办法用这种电脑工作啊啊啊?!
啊,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时候的人”。这部老 iMac 曾经有大约三年时间是我的主要工作机;除了用来赚生活费之外,我也用它做了几个网站、还出版了大约两年份的《MacZin》电子杂志。
(注:这套以PDF格式发行的杂志有简体版,在墙内应该也有人存档提供下载,请自行搜索看看。)
因为 FileMaker 档案中似乎用了一些独特的压缩编码方式,所以不是很容易直接汇出、转档、再汇入就完成;有些资料可能会在转换过程中消失、资料栏位也会移位。所以,还是得先多尝试一些不同的方法,在最坏的状况下可能必须重做整个系统。
然而,如果时间许可,其实我是很乐意重来一次的;不仅仅是为了帮我父亲一个忙,也为了重新温习 FileMaker 的制作技巧(我在 1999 年使用的第一个博客系统,就是用它自己打造出来的;当时甚至还没有“博客”这个名词)。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透过这样的过程,用不是那么感性的方式重温一些年轻时的岁月。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边在滨海公路上开车、一边听着回忆中的老歌、或是跟家人一起翻阅儿时相簿。但有个地方不太一样:做这样“有用”的事情,就像做一张年轻时手工完成的椅子、或是重写一篇遥远之前曾经写过的故事。
希望父亲收到我重新做好的管理系统之后,也会像当年一样开心、也一样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
而这个新版本,我希望它可以为父亲再服务至少一、二十年。
(本文原始英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