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豆豆五六岁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开始打算给他写个成长日记，记录下他的点点滴滴，结果越来越奔波忙碌，没有闲暇！一晃十岁，想可以写个十年小传，又特意买了扫描仪，打算把小时候的照片扫进电脑，终是没得以行动！忽然之间，又是十六岁，已然成人，可以是统计学的劳动力人口，搁在从前，出工是可以记个整工分啦！
十六年前的夜，如今天一样炎热，汗流如注！搬进刚刚腾出来的单间病房，靠近最里面的产三411，安静级了，护士过来交代过了晚上八点以后不要进食！闭上眼睛，睡不着，跟老妈东拉西扯，给老妈重复说了些严重性！早在住院前我就问她能行不？万一有个意外能挺住不？因为这医院没有内科，她要犯了心脏病没法抢救，不行就去医大吧？老妈总是一脸茫然僵笑！
我对老妈说“现在这孩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啦，会哭就能活下去，但是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一定啦？！”老妈说“那我也太惨啦！这小孩也太惨啦！”强迫自己入睡，太热，还有蚊子，迷迷糊糊间好像一间黑屋子透着一丝亮光，是魔鬼披头散发从天上飘下来，长手指似乎有血，恐怖的声音说是你要生了吗？……
护士过来把我喊去，一堆人手忙脚乱，一个背皮，一个迅速在我左胳膊缠上止血带抽了一针管血，一个用酒精棉擦我的右手脖，容不得我紧张眩晕，赶紧问是不是打算给我做青霉素皮试？我青霉素过敏！护士说“怎么个过敏？”，“小不点一岁时打过针之后两三天身上开始长疙瘩！”，护士停了一下，说“那拉倒吧！”
护士长领我走到手术室，在外间脱了鞋衣服，空调很冷，麻醉师问话验明正身，我签字的手有些抖，冻得，还是紧张，麻醉师说，“你有点紧张啊？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说“以前滴流都没打过，现在是有点紧张，我能活着出去就好！”，麻醉师马上笑了，“这个你放心，我们这85年以后就没再死过产妇！”
麻醉师让我看看窄窄的手术床，这屋子在二楼，只有中间无影灯在亮，剩下的什么东西都是绿色的，真的有点像梦里的小黑屋子，她说，“侧身躺好，不能乱动，小心掉地上！”命令我弓起腰，肚子窝着好吃力，腰里皮下麻醉针那一下很痛，我刚咧啦下嘴，痛感就消失啦，接着感觉又一针扎进骨头缝，凉嗖嗖的!现在回想一下都是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的，当时都来不及迷糊，也许真怕掉地上！小心翼翼翻身平躺 ，只感觉有东西擦过，有一阵我好像有些困，努力的睁着眼睛，听着麻醉师跟主任说，这个病人我是加啦麻黄素，我想这不是治心脏病的吗？她看看我，说什么感觉？然后抬高啦床头，只觉得胃被按啦一下，一会儿听到小小的哭声，这时候一旁站着的对主任说，“这不没啥事儿吗？你们把我吓的！”，主任对我说，院长都来了！
护士把豆收拾妥当，抱过来说，男孩，把豆白白滑腻的小脸跟我贴啦贴，他撇了撇嘴，忽悠下，我就成啦豆妈，来不及感慨感动流泪，我“哎呀”一声，主任说，“你怎么还哎呀？都是生女孩的，我们得劝一劝！”
门外，所有人，包括老妈都跟着护士跑了去看给豆洗澡！只有老爸一个人站那说，“我这女儿还没出来呢……”
这一刻是20010814，10点36分，一个雨后天晴的夏日！
这天，陪我在医院滚了好几天的老妈回家休息啦！只有小姨陪我，她坐在小凳子上瞌睡，豆也安静的不咋有动静，我也不忍叫她，自己瞪大眼睛看着七瓶吊针打到后半夜两点，其实护士也是有约么到时候来换药的!
肚子压着沙袋平躺啦八个小时，猛喝橙汁，六个小时的功夫开始放气！815中午，撤了导尿，我扶着床边站前来，没有脚软没有眩晕，捂着被扯的有些痛的刀口，屈起没带眼镜的眼睛，远远的看着躺着小床里的正在哭的豆，微微抖的嘴唇，还有小小的小屁，不很清楚，哈哈，那一刻，我觉得，姐又重新站起来啦！还是一条好汉！
噢，对了，有好几个朋友告诉我麻药劲一过，刀口得老疼啦，甚至要打杜冷丁！回到病房，脚开始渐渐有知觉，我问来探视的医生，什么时候开始疼啊？她说“你还想疼啊，现在我就让你疼！”我不太懂，她说的“麻醉保留”，就是四十八小时内有知觉但不痛，过了四十八小时的痛是可以忍耐的啦！倒是那个宫缩针，赶上滴流兑里还好，肚子是缓缓的一阵紧一阵痛，错过滴流时间要直接打屁针，哎呀，那个风风火火的汤司令护士，一针关下去，得抽半天筋！接着肚子是搅劲的痛！我们原来认识 ，一伙人一起结婚旅游，她羡慕我们俩都生了儿子，而她的女儿已经两岁！
看着豆，小小的脑袋瓜，细长没有丁点儿肉的小腿儿，小小的哭声，胆小势弱的妈妈，事先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都没给他准备什么装备，只有几件朋友送的小毛衫，甚至于第一次洗澡的时候，豆她小姨现去楼下小铺买的背心！总是不时泛起任贤齐的歌“英雄出身不怕太单薄，有志气高哪天也骄傲……”这时候姥爷说“他小姨小时候长得也挺瘦小单薄的，现在都人高马大的啦！”我只觉得老爷子有些老啦，思维简单啦！
在老爸叨咕她们几个都跑去跟紧豆，只有他在等我，而老妈说得看好了别抱错啦，老妹趴在小床那仔细观察，最后说“这孩子没拿错，看那个弯手指头和明显平平宽宽的肩膀跟你一样！”我也听他们叨咕，在之前，手术室抱出一个女孩时，只有那个新爸爸一人等待，很平常的一声答应，孩子抱去洗澡也没人跟着，新爸爸还守在门口，对等着我的一杆人说，事先知道是女孩子……
2001这一年的元旦前两天，去大连出差，一行人，有大领导和重要客人，一起共进晚餐，吃了一块平时爱吃的鱼，觉得胃里“咯咯滢滢”的感觉，像喝多了啤酒，觉得有些不对，席间一行同事谈到当年的计划，说到还得考虑我选择什么时候生孩子，人生必经之路！这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喝啦一口的酒吐在手绢上……
时值年终岁尾，各种人事调动重组，这时候怀孕极其不利，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个诡异的豆，咋就突如其来！
接下来一直到五月份，这个状态还是每个月初要去大连出一个星期的差，在五月份的检查中，发现有问题，才不再去啦！每天中午一个人躲在食堂角落里吃饭，不知道为何特别讨厌酸味，一次一个人拿啦饺子陈醋坐在我对面，可把我恶心坏了！除此之外，还有俩次，是跟跟一群小哥们一起吃午饭，本来就不喜欢带馅的烧麦，还是牛肉的，稍微一点反胃，喝一口汤又压回去了，每天就惦记着老爸炒的土豆片青椒，那个青椒嘎嘣脆，吃进嘴里一嚼唰唰响！
每天吃过午饭，到楼下书店去看那本厚厚《妇产科学》，适应书里那些生涩的词语和血腥图片。再出去公园晒晒太阳，想想心思，特别渴望能生一个女孩，美美哒，又转念一想，一辈子就生这么一个孩子，没个儿子的人生还是有点遗憾的吧？只是真的生了儿子，就得让他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就我这小小弱弱的，能带好吗？根据前辈姐姐们的描述，已经隐隐约约觉得是男孩，一次去做彩超，偶遇啦汤司令带病人去，她认出我，顺着跟大夫说了句“她这个怎么那么清楚？”我直觉就是暗示是个男生！
这样纠纠结结，加上病情并未像书上说的进展过程，开始加剧有一种可怕的担心，跟医生探讨时，她问我“你是学医的吗？”我说不是，但是我研究自己啦病情，得明白大夫说的话呀，医生说“病人都这样就简单啦！”
龙应台说——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而我自十六年前豆第一声哭开始，就认定，孩子不是你的私有财产，是上帝派来，互相陪伴一段生命路程，这段路程起码要四十年，当然越久越好！我只负责把他平安的带到这个世界，尽力给予他最好的食物，教育，见识！尽我最大的能力去领导他认识这个世界，享受这个世界带给每个生命的美妙，守望他一路逡巡，或平坦，或崎岖，那是他自己的人生，只需把舵，不得逾越法律和道德俩根边线，其他的无需我指手画脚！
有几年没以豆生日名义家庭聚餐啦！14年他不在沈阳；15年我们几个不相干的人推杯换盏，他在家睡大觉；去年中考结束，跟同学们一起；今天周日更是自己提前安排了中午晚上俩场聚会，现在同学和以往同学。我说咋没我啥事？他合计了一下，14号晚上一碗“老四季”吧！
常话老说“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以前我也经常用沈阳发生的一个刑事案件给豆说，这事情大概就是一年轻男子生日找朋友聚会，半路陪朋友回家被物业保安误会是朋友约来打架的，误伤死亡，留下不几个月的孩子和绝望的媳妇老妈。我老跟豆说，生日就应该给老妈一起庆祝，跟什么朋友一起扯，小命都搭进去！
随着豆长大，慢慢知道，那是他的世界，朋友和老妈，谁更重要？这个题目本就是不成立的！
孩的生日，是娘的福日，上帝送来个“小天使”，一起重温旧梦，重走成长！
豆十六岁的时候，祝贺他，有一班喜欢他的朋友，有能力组织事情，有人来捧他的场，他长大了，柔韧的融入这个纷杂的社会！
卉，20170813-08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