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恋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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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天是2070年的某一天,晴朗,H市。

小蕊在闹钟声里面醒来,“叮”的一生,她全键启动了家中的家具的清晨模式。

窗帘有序的拉开,外面的阳光正好,衣柜门徐徐开启,每周日前设定的衣服样式自动浮出,清洁机器人,已发出“嗡嗡”的声音,行至床底,所到之处,光洁而明亮。小蕊懒洋洋的穿完衣服,走到洗手间。

自动牙刷温柔而又舒适的刷着牙齿,洗漱完后,她把头靠在自动完颜系统的机器里,机器一边替她上着妆,一边轻轻按摩她的头部。打点好自己的一切,她走到厨房里,这个时代的用餐,只需要把各种调料配置齐全,设置好时间,即可饮用一杯新鲜牛奶,几片新鲜吐司,或者是煎的焦黄的鸡蛋饼。吃完之后,只需要在洗碗机里设置“一键清洗功能”,即可轻松清洁一桌狼藉。

她行至楼下,开着她的小车,准备出发去公司。

是的,这是一个完全智能的时代,一个自动化设备傲踞群雄的时代。路上的车辆已经全是无人驾驶的汽车,他们井然有序,平稳的前进在每一日。路上行走的人,有很多是与人类无异的机器人,从外观上看,似乎很难看出他们与正常的人类有什么不同。而且,因为软件的优化,基因的挑选,以及反复的验证和优异的属性,他们比一般人,更俊美,高大。但是在他们手腕部分,有两个不太明显的统一的烙印,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是充电的接口部分。

小蕊工作的地方是一个网站的编辑,她负责编辑时事新闻。

从踏进办公室,她便听见两个同事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负责数据统计的Mary,又被机器人取代了!”

“那是,我们的头脑何以和机器比拼,所有的数据只要经机器人的手,再也不忘,只需要各项程式设定,即可准确精确,Mary要走,是迟早的事情。”

“哎...一声叹息”

办公室里归于沉默,可每个人的内心,已波澜汹涌。

他们是负责编辑部分,一则新闻从发生到上网站,需要精简的用词,适度的表态,还需要考虑到社会性和舆论性,这些,机器人暂时无法取代他们。而科技已经日异月新,他们惶恐的速度也许跟不上机器人发展的脚步。

2.

自2060年开始,机器人大规模普及,机器人种类逐渐细分,日渐完善。

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已看不见一名操作工,全部都是运用的“操作机器人”,他们其貌不扬,主要功能用于手部或脚部的自动协调,批量引进价格非常低廉,如不再使用,还可回收再次加工用于其他行业。

餐厅里,运用的是“服务机器人”,他们外貌秀美,能听懂固定词汇和简单语句,他们微笑莞尔,永不会不耐烦。

学校里,运用的是“课程机器人”,老师上课时用他辅助上课,每个年级配备两台,在图书馆里,供学生们答疑解惑。

还有各种各样的“美肤机器人”、“机器人教练”等等,在这个城市里慢慢上市。

小蕊和男友阿南已恋爱两年多,今年是他们商议结婚的这一年。

如今,生育孩子可以将母亲的卵子和父亲的精子经过提取,放入繁殖箱内,可自然发育成熟。免去了女性的生育之苦。甚至可以选择优异的染色体和基因,进行栽培,尽量让每一个胚胎,它的质量都是最佳的。

当然,无论科技如何进步,似乎都没有一个叫做“防止争吵的机器人。”

我们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程序化,规则化,唯独在感情上,无法精确、量化,我们在这一件事情上,似乎进步的不太大。

小蕊和阿南便是典型,他们总是会经常争吵。

阿南是医生,平时手术多,鲜少有时间可以陪着小蕊。

这一天依旧,小蕊在下班后想要去把结婚的一些用品备至了,打电话问阿南。

“我没有时间,等下还有最后一台手术...”

“那你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你先去店里看吧,不清楚的可以询问导购机器人,他比我专业多了...”

小蕊烦闷的挂了电话,远处的天阴阴的,压得很低,像极了她的心情。

3.

她约了闺蜜桃子,逛完街吃饭的时候,小蕊注意到,隔壁的一桌饭桌上,男人一个劲的吃着,女孩只顾着微笑,陪男人聊天,一点也不进食。

“这个男的也太不绅士了,只顾得自己吃...也不照顾一下美女。”

可不是美女吗,浓眉大眼,高鼻梁,酷似几十年前的一个电影明星张曼玉。气质尤佳,小蕊都看了好几眼。

“她可是不吃饭的,”桃子说。

“你没见她手腕上,有两颗烙印吗?”桃子慢悠悠的说。

小蕊细细望去,果然在女孩白皙的手腕上,有两个很明显的烙印。

“最近我们市里听说新引进了一批机器人,叫恒恋人...”

“恒恋人?”

“是的,意思是只要人类愿意,可以一直与他们相爱下去。这批机器人的模样非常好,你甚至可以从他们的眉目中看出明星的影子。而且,性能更加稳定,他们改良了前几版的不足,现在他们的模式也更加智能,简单的说吧,就是你如果与「恒恋人」在一起,他可以随时令你非常快乐,无论怎么样你们都不会分手,直到你厌倦的那一天为止。”

“可那是机械的幸福啊!”小蕊不解。

“那又怎么样?现在人感情这么淡漠,离婚率居高不下,每天的街头都有人在分手,有人付出真心也不能善终,有人在感情的起伏里受尽伤害,那些人更愿意与机器人为生呢,都是个人的选择。”桃子耸耸肩,笑道。

“而且,越优异的机器人越人性化,就是接近人类,他们的皮肤,触感,都是恒温的。”桃子补充到。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小蕊疑惑道。

桃子低下头,微微笑了,不再言语。

下雨了,小蕊驱车回到了家里,她看着雾蒙蒙的烟雨天,车灯在霓虹里渐渐闪烁,远处高楼林立,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形色匆匆,哦,不对,还有一些机器人也步履轻快,她已分辨不出来他们,谁,是我们的同类,谁,是复制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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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到家了,她打电话给阿南,“您所拨打的电话已转入呼入助手,系统会在他方便时转达您的来电。”

她头痛欲裂,昏昏入睡。

在梦里,她竟然梦见了絮絮叨叨的奶奶,听见了奶奶重复了108次的话语。

“这是个没有爱的时代...”

她一直嫌她啰嗦,那一刻,她在梦里有点幡然醒悟。

第二天,阿南也没有拨电话给她,小蕊气恼,打电话给他,劈头盖脸就骂了他一顿:

“给你打电话,也不知道回一个,是有多忙的事情拉?”

“小蕊,能不能别闹?”阿南疲倦的声音传来。

“简单的需求就是胡闹,还是你太吝啬给与?”小蕊不依不饶。

“我累了,不想和你吵,合适的时机我们再说话。”阿南收了线。

小蕊气急,失落和愤怒交相辉映,在心里汩汩作响。

她跑到资讯机器人那里,问他:你什么资讯都知道,你今天告诉我,爱,是什么?

“爱是理解,是包容,是温柔,是宽厚...”

“这是你吗设定好的固定的回答吗?”小蕊问。

“这是最佳答案,小蕊。”

“可爱里永远都没有最佳答案,它是一种感觉,一种体温,一种从一颗有温度的心里浮现的自然而然的关心和体贴,不是你们的程式设定和固定输入!”小蕊将火一股脑发给了机器人。

机器人一脸平静,显然,他没有经过此类设定,无法回答。

5.

与阿南商定好的事情,他总是是食言,总是在忙碌。

小蕊渐渐觉得不对劲,约桃子出来见面。

桃子一直欲言又止,敏感的小蕊对她说:

“你怎么了?明明是我遭遇了感情危机,怎么你却扮起了林黛玉?”

桃子搅着咖啡的小勺子,对小蕊说:

“你最近和阿南是不是问题越来越多?”

小蕊的一颗心砰砰的跳着,问道:

“是不是阿南有外遇了被你看见?”

“我不知道算不算,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起的「恒恋人机器人吗?你问我为什么这么了解,其实是我自己定了一款,没有好意思和你说。前两天我去提货,意外遇见了阿南。他选择的那一款是知性气质型的...”

桃子抬起头,艰难的看了小蕊一眼。

小蕊也从上到下看了一眼自己。她朴实的外表,也难以与气质联系在一起。

她心中似乎有千万只蜜蜂成群结队分来,嗡嗡作响,耳边渐渐听不见其他声音,

她似乎听见桃子还在说什么:

“一般来讲,有伴侣的人,会极少再去选择一名机器人,除非是他对你心有芥蒂或不满,当然,如果你愿意接受,你们或许....”

“不,休想!”

小蕊失态,独自离开。

接受?接受他宁愿与一名机器人卿卿我我,也不愿意包容自己的未婚妻?

接受他暗藏的那么多对自己的不满,和若有若无的冷漠?

不,她无法接受,她虽是普通的,但她亦是骄傲的。

6.

她与阿南挑明,一切结束后,她独自坐在家中。

她好想有一种设备是切除某段记忆的,她上次看新闻,好像这种设备也开始研发了,不久就开始试产了。

她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科技进步带来了冰冷的金属感,为什么在快捷化的同时,人类貌似失去的更多?

我们周围越来越都的属性,设定,条条框框,一切都充满了程序化。

甚至在这个时代,连伴侣,爱,这样的事情,都可以被机器人取代?

我们努力让一切越来越方便和进步,却忘了我们的内心,从千百年来开始,都是渴望温暖向往真诚的,可是这样的向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要被彻底遗忘甚至摒弃的吗?

小蕊很困惑。

她常常环顾四周,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她问桃子: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宁愿选择「恒恋人」?而不愿意与一个有着真实温度的人在一起?”

桃子歪着头,看着窗外,想了想:

“我曾经很爱一个人...我们在一起外人看来非常合适,可是就连这样,我们也伤筋动骨的磨合了好几年,我们在彼此的三观里跌跌撞撞的碰撞,到后来,我们都疲了。我们会为一点点的小事争吵,会在去旅游的路上吵得没有心情,会在本该放假轻松的日子里吵的精疲力尽。每个人,有自己的思想体系,外人进入不来,你也不想出去...”

“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非常轻松,我与「恒恋人」,从来没有争吵过...”

“你幸福吗?”小蕊问。

“很难去讲幸福与否了,你有没有发现,社会在飞速的发展,人去始终无法笃定下来,飞驰而来的科技,渐渐浮躁的人心,我觉得目前心平气和,尚有力气研究我工作领域的事情,算是一种幸福吧,我可是担心有一天也会被机器人抢饭碗的哦...”桃子淘气的眨了眨眼睛。

7.

小蕊常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行走,身边没有一个人,她渐渐的失去精力,冻的瘫在雪地里,她惶恐的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空无一物,每每此时,她都惊醒,再无睡意。

她想念阿南了,可是若重来一次,小蕊她会完全改变自己,做一个迎合阿南的人吗?

不,她不会。

她还是会随波逐流,选择一款合适的机器人,陪伴自己孤独的岁月,聊以慰藉?

不,她也不会。

阿南选择的「恒恋人」叫菲儿。

菲儿最大的特点当然是知性和乖巧。她的头脑里植入了几千本书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论你和她讨论什么书本,她总能对答如流。

阿南也是爱看书的,他喜欢在睡前听她读书,声音优美轻柔,他无一点负担,分外惬意。

他常常想起小蕊,小蕊也爱看书,但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她常常记错书名和人物,令阿南哭笑不得。

她是不会无理取闹的,她不会打电话问你,你在干嘛,为什么不陪我。

不会在你繁忙的时候使小性子。

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不开心不言语。

我太累了,我是不能忍受女人的娇纵的。阿南在菲儿的温柔里卸下所有的防备,如释重负。

小蕊渐渐走出,至少那一颗心,不再百转千回。

按时吃饭,睡觉,锻炼身体。

她常常对自己说:

“人是不可以同类被打败的,更何况是机器人?”

有一天她在跑步的时候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一位高大男子。

英俊,黑色的蓬松的头发,体格健康,他的俊美一度让她以为他也是机器人。

可是他手腕上分明无标识。

他冲小蕊微微笑了,小蕊那一刻觉得自己要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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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阿南渐渐觉得,菲儿也失去色彩了。

她失去了一开始让他心动的现代感、新奇感。她渐渐也变得乏味了。

她从来不会开口拒绝,她的程式里只有服从。

“你可以蛮横一次,不讲理的那种,菲儿?”阿南对她说。

她仍旧微微笑了,说:

“菲儿知性温柔,系统里查无蛮横属性。”她笑起来很美,精致又温婉。

阿南在那一刻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甚至有点怀念小蕊闹脾气时撅起的嘴,和小任性时候的微微胡搅蛮缠。

怎么遇见了「恒恋人」,小蕊还成了窗前明月光了呢?

他不解。

大半年过去了,他决定去找找小蕊。

在清晨的阳光里,小蕊剪短了头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衣裤,汗水顺着白皙的脸颊一滴滴的流下来,她笑的无比灿烂,当然不是对着阿南。

她望着身边的一位模样俊美的男子,他们嘻嘻哈哈,仿佛青春在指缝里徜徉。

阿南在那一刻明白自己真正的失去小蕊了。

“据悉,半年前本市上新的一批「恒恋人」机器人,目前大批客户已陆续退回,具体原因厂商正在分析中,新一批的「恒恋人PLUS」将于数月后重新上市,届时....”

阿南伸手关了收音机,打开车窗。

一切都很好,人来人往,不缺烦扰。

阿南突然明白未来的某一天,科技再进步到哪种地步,与你的心最近的,永远都是一颗有温度的心。

可是你们明白了吗?

So,请放下手机,好好陪伴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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