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问我,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去见那些人的。
我说,反正不是梁静茹,就算是梁静茹,她也给不了我这么大的勇气。
地点设在九里欣园后面的一家火锅店里,这是我出发来成都的三天前在家里挠了一桌子的头皮屑才想到的地方。
此刻的圆桌上,我的左手边坐着我十几年的老闺蜜K,右手边是我最敬爱的老师,依次下去,是小学同学,两个和我玩捉迷藏玩了好几年的小区朋友,我家对门的邻居姐姐和她可爱的宝贝儿子。
局是我组的,谁给我勇气,我不知道,那天的夜晚同所有人告别后的心情如何,只想在大马路上蹦迪,碍于身边还有一个始终陪着我的K,我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不是给我自己留面子,而是给她留面子,一路上她都在故意地嗔怪道,叫我正常一点,别搞她心态。
“我讨厌离别,所以我不会主动地去相遇。”在目送老师过马路的时候K对我感慨到。
前面的已经没有可过的马路直接通向老师的小区门口了,本来在上一个马路边上就已经和她拥抱告别并且目送她的离开,她刚走几步又朝着我们返了回来“前面还有一条马路,再和你们走一会儿吧。”
“不要害怕离别,有些相遇,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如果你有信心去创造下一次的相遇,你就不会这一次的离别而伤感。”这是我第一次没有为离别而难过,再目送老师离开之前,我已经收到了好几个告别,但是今夜的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等了三四年,换来不到四个小时的相聚,足矣,足矣,不要去奢望太多,这件事情已经完美,甚至完美得有点超乎的我的预期。
那晚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已经记不清对K说了多少个“我好幸福!”,我是清醒的,吃火锅的时候我没有沾任何含酒精的东西。
晚上十点,地铁站人流高峰期早已过去,轻轻松松地上了地铁找到座位,K和我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拿着手机相互拍下了对方当时的模样,不知道那一刻的她在想什么,今晚的这场相遇,本就和她毫无关系,和她过来,现在,未来也不会沾上半点关系,她陪着我来,又陪着我离去,除了在心里表示感谢外,我羞于任何口头上的表达,刚刚在一路上逼逼叨叨的“我好幸福!”是说给她听的,希望她能听明白,又不希望她听明白,毕竟后面六天我还要和她黏在一起,矫情多了,会害臊的。
是昨天早上八点半的飞机十一点半落地成都的,地铁十号线转七号线再横过成都东站东广场前面的一条马路就是这几天我暂时落脚的住处,一路上微信消息响个不停,不用看就知道是K,她因为昨天上午有一场期末考试没能去机场接我的,她本来想弃考的,我说千万别,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过完大马路才有空掏出手机看她的信息,她已经考完了,并且已经到我要住的公寓了,她说她已经把学校所有的行李都搬了过来,等我什么时候回去了她再什么时候回家。
当我再次收到她要下来接我的信息的时候我已经到房间门口了,见面礼是拥抱,是送给一年多未见的我们的。
K说她下午还有一场考试要会赶回去,只能匆忙地陪我吃个午饭,从这里去她学校,打的也要花上半个小时。
午饭过后,和K上了地铁,在天府广场站分手,她转线去学校,我去见下一个朋友。
约了三点半和谭儿在天府广场的地铁口见面的,谭儿和那时的我是一个小区的,我们是很好的玩伴,爱笑,活泼,说着麻溜的成都话,是我这十几年对她留存的印象。
因为好几年没见,又不敢确定对方现在的模样,两个人用微信对话还互相找了一小会儿,在看到她的时候我给了她大大的拥抱。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一高兴就兴奋,一兴奋就紧张,一紧张就脑袋空白,一脑袋空白就不会说话,我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拥抱,谢谢愿意来赴约的她。
谭儿变了,变得更会打扮自己了,穿着很酷,脸上有着淡淡的妆,她已经不在是我记忆中那个小毛孩了,不过,她还是那么爱笑,留有儿时的一点呆萌。
她挽着我手臂,用普通话和我交流,领着我去到下一个地点。
“切回去,快把你的普通话切回去,成都话给我出来。”
“啷个噻?”
嗯,就是这个味道,舒服多了。
谭儿带我去的地方是美术馆,她说自己上一次来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我问她现在在大学里面的专业,她说,平面设计。和你的美术有关吗?有关。
她说,现在自己还能在外面接单,赚点外快,前几天刚接一个新单,这不,丢下手里的活跑来见我了。
我从心里为她感到高兴,小时候的她就是个很喜欢画画的女孩儿,尤其画漫画,现在我也经常在QQ空间里看到她的一些作品,她是如此幸运,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我约了谭儿,明天晚上六点半,小区后面那家火锅店,不见不散。
今天晚上是K组的局,宽窄巷子旁边的一家串串火锅,她带着她的同学我带着谭儿,不用担心彼此不熟带来的尴尬,一顿串串解决的事情,
学校宿舍有门禁,谭儿后来没能加入我们的夜生活。
所谓的夜生活,就是在酒吧里面玩扑克,活了23年才第一次踏进酒吧的门,但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驻唱,没有蹦迪台,昏暗的灯光,排列有序桌子,三五好友围着一张桌子嗑瓜子,喝酒,聊天。K说,你想得挺美,带你去迪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才不想被我妈打死。
K教我和她同学玩了几种扑克的玩法,我出师不利,老是输,几杯雪花灌下去已是晕晕呼呼,K说我这次来成都她高兴,什么都愿意陪我去做,但要她替罚我酒,不可能。
娱乐时间截止到十一点半,半醉半醒,不敢喝大醉,不敢玩大发,时刻提醒自己是第二天要去“干大事”的人。
街道很安静,一字排开的小店铺早已打徉,只是几家夜宵店还灯火通明,一张小方桌四条长板凳,刚刚相聚的人此刻在桌上举杯。霓虹灯串挂在树上,给夜归的人送去温暖。
我爱这样的夜晚,它在我的半梦半醒间。
公交车加上迷路的原因,第二天到老师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还是老样子,没有变,感觉什么都没有变。那条巷子,那个台阶,那个门。我来的次数并不多,上次来的时候是2016年,寒暄一个小时左右便离开了,再上次来是2010年,毕业典礼后的第四天,来送一些我在典礼上拍的照片,只打了两分钟的照面,那时的我,实在不擅长与人交流。
再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来老师家,是2005年,二年级,她叫了班上的几个优秀同学每个星期六的上午去她家补习,为即将到来的三年级的作文课作准备,我也被叫去了,我不是优秀同学,我是半桶水。
上她的补习课不交钱,当时有几个接孩子回家的家长前来送礼,都被她婉拒了。
“那年地震是什么时候?”
“2018年5月12日下午两点多一点。”
“你记得这么清楚。”她笑。
“可不吗,长那么大第一次遇上大地震,还碰上一节体育课,还好下来得早。后面还听别人说您当时还在楼上找我,怕我没下楼。”
“那天正好是我值日,要在楼道上拦住那些还在往教室跑的学生,也想看一下你当时有没有下去。”
“看来我还是挺听话的一个学生,知道要提前下楼去上课。”一句话引来三个人的笑声,坐在老师身边的是叔叔,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今晚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其他的同学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可以去找找。”
从九里欣园的杨奶奶家出来正好撞见姚,她是我的小学同学,都是老师手上带了六年的学生。下午一个微信就把她约出了出来,很给力,2016年我来成都的时候前来赴约的小学同学也是她。
她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向我走来,给我一个熊抱,就像16年一样。
“我记得你原来是住在这个小区的,我就试着进来找找,哈哈,正好撞上了。”
看见姚,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趣事,在那段我成天交不到朋友的岁月里,我为了讨好姚她们那群说不跟我玩就不跟玩的同学,我从家里拿着前阵子姚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又给她还了回去,只希望她们不要不理我,但是她们并没有收回那个礼物,一块红色的玻璃五彩石。
这次我没有讲给她听,现在一想我都觉得很丢人,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一天到晚地在干些什么事。
“走吧,饭点快到了,我们该去接老师出来了。”
“行!”
“上午我在她家的时候,她提到的第一个今晚想见的同学就是你。”
“真的吗?!哈哈哈哈,好荣幸!”
是真的,我没有骗她。
地点设在九里欣园后面的一家火锅店里,再次从老师家出来后还是要折返回来,来赴约的下一个朋友也应该快到了。
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一路小跑着去拥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此刻的这个感觉,是萌给我的。
萌是我小区里的朋友,没错,她,谭儿,我,我们仨是一块儿玩的,我们也是一个学校的,她俩比我低两届,我的班主任也是她们后来的任课老师。
这莫名其妙的缘分。
邻居姐姐到的时候桌上的火锅已经吃完一轮了。我单穿一件毛衣两边挽起袖子站在门口等她,我在想,如果当时一面镜子照着我,我看上去很像是去要干架的,我不是去干架,我在等他们进门,小弟弟过于腼腆,半天不肯几门,拉着他的妈妈要往外逃。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本人,只在朋友圈里见过,照片上的他很酷,骑行比赛上的他很酷,拿到冠军时的他,更酷,和现在这个腼腆的他判若两人。
我曾说过儿时的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神仙姐姐,说的就是这位邻居姐姐。我们家和他们家是们对门的邻居,九年的邻居,问两家的关系如何,就像那个晚上我和姐姐在餐桌上共同所说的那样,只要白天家里有人,只要天气不冷,两家人的门在白天就从来没有关过,随意来往,同样在2018年的那场地震中,开车带着我和爷爷奶奶避震的不是其他人,是对面的邻居,是他们家。
“大家都吃好了吗?”
“吃好了,吃好了。”
“稍微等我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那天晚上,成都某一家火锅店里,有一个傻子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洗手一边对着镜子痴笑,还对镜子中的那个自己比了一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