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初,奥地利著名作家斯蒂芬·茨威格自杀离世。在此之前,他曾对友人说:“出于绝望,我正在书写我一生的历史。”这本书就是《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这是一本不同于一般自传的回忆录——在书中,茨威格既是主角,又是旁观者,以亲身经历为线索向世人描绘了自己的精神故乡欧洲从十九世纪末到二战前的景象,展现了内心对昔日和平世界的眷恋和对战乱的厌弃与抨击。
一战爆发之前,欧洲大地历经了漫长的黄金时代。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就是这黄金时代的最佳体现。整个社会秩序井然,繁荣稳定。文化艺术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音乐、舞蹈、戏剧和社交成为人们的生活重心。
茨威格就在这种环境中出生和长大。出身于犹太富裕家庭的他,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接触文学与艺术。从学生时代起,他就凭借着自己的好奇心和洞察力探索课堂外的世界。成年之后他开始不断地旅行,结识不同的人,了解不同阶层的生活,在更广阔的世界中丰富自己的阅历。这些阅历塑造了他,为他的写作奠定了基础,也使他能够以清醒的目光重新审视自己的故乡欧洲。
当时的欧洲各国似乎都步伐坚挺地走在繁荣强大的道路上,人们都一门心思攫取更多的财富。在这种力量过剩的氛围中,各种矛盾的暗流汹涌澎湃。但没有人真正预见到,战争已经悄悄站在了门口。而那敲门声,就是著名的萨拉热窝刺杀事件。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人们最初对战争的恐惧很快转为了对各自国家的支持。由于长期在欧洲各国旅居,以及一直以来对政治的警醒,茨威格并没有陷入这种爱国主义的一时狂热,而是坚定地反对战争。
战后的奥地利进入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时代。战后饥荒,通货膨胀,囤积居奇,人们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急躁、盲从,价值观不复存在。茨威格选择隐居乡间,专心创作。著名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就写于这个时期。不过,生活毕竟要继续。情况也渐渐好起来了。1924年到1933年,欧洲处于相对平静的时期,也是茨威格极为珍视的时期。他开始重新融入世界,旅行,探望老友,欣喜却冷静地面对自己的文学成就。
然而,当时间的指针迈入1934年,茨威格开始越来越感觉到政治上异样的氛围。他在萨尔茨堡的家无故被搜查,促使他做出了从此长期旅居国外的决定。随着法西斯力量的日渐崛起,身为犹太人的茨威格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由一位体面的绅士沦为了流亡者,真实的自我被迫与表面的自我割裂,战争的阴影时时刻刻笼罩在头上,对命运束手无策的感觉一再刺痛着他。
1939年夏天的英国迷人而又美丽。世界表面歌舞升平,而人类却在加紧备战。进而,德国入侵波兰。战争又一次爆发,茨威格的生活再次被改变。在自己的祖国被纳粹驱逐,在英国又被认为是“来自敌国的人”,他不得不流亡巴西。历经坎坷之后,他终于知道,“人生的道路是由内因决定的。我们的道路往往偏离我们的愿望,而且是极其混乱的、没有道理的,但它终会把我们引向我们自己看不见的目标。”
灿烂的阳光下,茨威格回望着昨日的奥地利,昨日的欧洲,昨日的世界。尽管从未把自己看得多么重要,茨威格终于还是决定写下自己作为一个欧洲人的回忆,以此为线索,他描摹出一代人的人生历程,如同一曲时代的挽歌,记录着命运曾带给他们多么沉重的负担。
在昨日的世界中,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新时代又开始。那些昨日,曾是多少人安身立命的今日;而眼前的今日,也终将成为只能回望的昨日。历史从不多言,它只是在沉默中前行。只有那些经历了光明和黑暗、兴盛和衰败的人,才能真正理解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