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奔子将查到的资料和照片摆在沈君山面前的时候,沈君山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过往的种种画面犹如过电影一般在脑中不停的回放闪现。护送药品时遇到日本人俩人一起掉进坑里,猎人老魏一眼就认出她是女的;在老魏家里,晚上两个人同床共枕,她找理由迟迟不肯上床;几次救她,都忍不住对她有种保护欲;每次望向她,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一汪深潭要将他吸进去……“谢良辰啊谢良辰,不,谢襄,你居然是个女的, 害我差点以为自己有病!”
电光火石之间,沈君山突然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顾燕帧早就知道了她是女的!难怪体检的时候顾燕帧冲过来搞黄了体检害他们几个莫名其妙被关了禁闭,难怪那次在澡堂顾燕帧会冲进来搞什么穿衣服洗澡,难怪在医院顾燕帧进来看到他们会说“我来得不是时候吧?”,难怪顾燕帧在食堂会问他是不是喜欢谢良辰,顾燕帧这小子一定和谢襄挑明了身份的事情,也一定是在追求谢襄。想到这里,沈君山不由得有些莫名的紧张。
他不喜欢顾燕帧,就如同顾燕帧也不喜欢他。他们俩算是同期学员里家境最好的两个,专业能力也不相上下。不同的是,沈君山沉默稳重,把想法都放在心里,如同一座深藏不露的冰山,而顾燕帧却骄阳似火,整日嬉皮笑脸,行事夸张不守规矩。这样的两个人当然彼此都看不上对方。沈君山实在受不了顾燕帧不着调的作风,但也不得不承认在顾燕帧骄傲不羁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正直热血的心,人也风流潇洒,在男女方面的确比他有魅力。但是要让他像顾燕帧那样,他做不到。沈君山自小经历了家道中落,体会过生活的艰难,亲眼看着父亲和大哥是如何忍辱负重才让沈家翻身重振,几年英国留学生涯更让他看清了弱国人民在洋人面前的地位,这些经历都让他习惯了把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心思藏在心底,他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追求,对男女感情考虑得甚少。过去他不是不知道显荣对他的感情,只是对显荣缺乏一点动心的感觉也不愿意过早的谈情说爱。之前对于谢良辰,显然超出了他对自己的认知,现在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对谢襄的感情。
当他看到女装的谢襄和谭小珺一起出现在马场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还在苦苦思索如何面对女扮男装的谢良辰、如何拆穿她让她知道自己心思又不会在军校里惹上麻烦的时候,没想到女装的谢襄却自己送上了门。沈君山望着她飞驰在马场的身影,想起了之前被她瞒到怀疑自己的那份压抑和尴尬,一种甜蜜又促狭的心理浮上了心头: “谢襄啊谢襄,既然你自己出现了,就让我来追求女装的你吧。”
沈君山踌躇满志的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全然不知自己给谢襄带来的困扰。他将受伤的谢襄送进了医院,意外的发现顾燕帧来了一次后就没再出现在医院,他怀着暗喜照顾着谢襄,却没发现她脸上的失落。他难得请假抢在谢襄拒绝之前送她回北京,火车上看着她低垂的眼睛,以为她是在害羞,却没看出里面的为难。他觉得自己能理解她在家门口没邀请他进去,以为他们的关系正在稳稳的向前迈进,所以当他敲开谢襄家的门看到顾燕帧在里面时内心惊诧无比。他强忍住自己的震惊坐下来,发现顾燕帧已经和谢襄父母熟悉到了“小顾”和“燕帧”的程度,而他自己却还是“沈二少爷”。吃饭时他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吃完饭和谢襄走在路上,心里全是问题,他想问问为什么仅仅过了两天情况却急转直下,为什么选择了顾燕帧,他哪点不如顾燕帧,哪点没做好,想了又想,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三人从北京回顺远以后,看着顾燕帧旁若无人毫不顾忌的带着谢襄同进同出,沈君山似乎有点明白了,满心的遗憾和后悔,遗憾自己发现得太晚,后悔自己没有顾燕帧的那份洒脱。
谢襄被枪决的消息传来时,沈君山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找了各种关系想了各种办法,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他坚信顾燕帧一定另有他法。心中存有这样一线希望就不想再放弃,可是当他在郭教官家看到谢襄真的活下来了,而且和顾燕帧十指交握的时候,欣喜和庆幸之余还听到自己心碎了一地的声音,他终究还是又错过了。
再后来当他和军校的兄弟们身陷困境,看着谢襄缠满手榴弹无所畏惧的出现时,他对这个姑娘的爱意上又增添了一层深深的欣赏和佩服。一起打掉日本情报站后,他和顾燕帧之间也由之前的明争暗斗互不相让变成了生死兄弟。在军校门口,他去送别谢襄和顾燕帧,临走时顾燕帧郑重的向他行了个军礼,他有几分意外,几分惊讶,更有几分动容,没想到那个曾经和他互相看不上眼、曾经和他争得火花四溅的顾少爷会在此刻以这样的方式和他告别。烈火军校让顾燕帧褪去了玩世不恭,而他,沈君山,也学会了以真性情待人。
本以为军校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不想过了小半年就接到了谢襄和顾燕帧的婚礼邀请,沈君山没有太多犹豫立即决定去往南京参加。纪瑾这小子这两个月和谭小珺打得火热,说什么也要陪小珺去南京。朱彦霖看了看沈君山的脸色,又看了看纪瑾热恋中的小眼神,不得不自己主动提出他留在学校上课。这几个月,沈君山一直挥不去错过谢襄的失落,把这股子劲儿都使在了训练学员上面,搞得一帮楞小伙们叫苦不堪。南京的婚礼上,沈君山举杯向谢襄和顾燕帧祝福,看着他们一对璧人情投意合,他告诉自己是时候应该告别和放下了,这个自己第一次真正心动的姑娘,让他又爱又欣赏的女孩,此时已成为了别人的新娘。“谢襄,祝你永远幸福!”沈君山在心底默默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