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默然坐在距离柜台最近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双手紧紧地捧住玻璃杯，慢慢地啜吸杯中的“东方佳人”。浓郁的酸味和淡淡的甜味从他的舌尖一直蔓延到整个口腔。

“老人家……现在是什么状况？”

直到牛默然将杯中的“东方佳人”喝掉三分之一，江攀龙才拉开他对面的那张单人沙发，坐到他对面。

“奶奶……还躺……躺在医……医院里。我们全……全家轮流去医……医院陪……陪床。”

牛默然把自己的手机从挎包里拿出来，平放在桌面上，像是在等家人发来的消息。

“嗯。我家里的情况也差不多。”

江攀龙摘下挂在自己胸前的围裙，把围裙搭在栏杆上。栏杆的表面已经被他仔细擦过一遍，一丁点灰尘都没有。

“我妈的心脏也不好。前几天，她又突然犯病。幸亏发现得及时，才没出什么状况。现在，她也在医院里。医生说，需要过一段时间，等到她的状况稳定下来，她才能出院。”

“那……你……”牛默然缓缓抬起头。

“目前，我和我舅舅交替去医院陪床，”江攀龙已经猜到牛默然要说什么，“今天晚上，卡店关门之后，我也会去医院陪床。这一段时间，我经常在医院里过夜。我妈身边不能完全没有人。”

“那……那么……巡回赛……”

“你是说下星期在烈城举办的官方巡回赛，对吧？”江攀龙摇头，“从目前来看，我没办法去。原先负责照顾我妈的那位阿姨还需要几天才能回来。而且，在这几天，Charles的家里也有事。无论是店里，还是医院，我都走不开。你和斗神商量吧。他会带队的。”

“我……我也想……”

“你也想去，对吧？”江攀龙点点头，随即伸出手，指向牛默然的手机，“斗神和胖子已经在卡店QQ群里发出一份公告。上面说，想跟他们几个一起去参赛的，先和斗神说一句，然后再加入他们建立的那个讨论组，就行。他们几个已经约好一起去参赛。”

“嗯……好……好的。”

牛默然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图片储蓄库，从中挑出十几张图片。这十几张图片都是不同的极战王怪兽和魔法卡片，每一张卡牌上的图片都是不同的天使。从外表上看，这些天使都不尽相同，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形，还有的看上去如同云朵或者棉花糖一般。一般来说，在人形天使之中，费用和等级越高的天使，翅翼数量就越多。小怪均为双翼天使，大怪则多为四翼天使或六翼天使。从形象上看，它们都基本符合欧洲神话传说中的天使。

“龙……龙皇，你这里有……有没有这……这些卡？”

“哦？你打算改玩天使吗？不打算继续玩阴阳术士啦？”

江攀龙露出好奇的表情，从沙发上站起来，扭过头，看向牛默然的手机屏幕。他看到，牛默然列出来的一系列怪兽和魔法，基本都是之前的几种主流天使族主题卡组中需要的关键卡。只是，把这些卡全都放在一起，就显得有些杂乱，还有些繁多。

“嗯……”牛默然点头，“情……情报上面不是都说……说过嘛，602要加……加强天……天使族……”

“行。”

江攀龙转过身，摸出自己拴在皮带扣上的一大串钥匙，走向黑玻璃门和铁楼梯边缘的铁皮储物柜。他弯下腰，从钥匙串中抽出一把钥匙，打开从上往下数的第三个储物柜。这个储物柜被他之前带到漫展上面去推销的几个卡本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找不到能够把手伸进去的地方。他用双手握住被摆放在最下方的大卡本的边缘，奋力将大卡本从储物柜的底部抽出来，将它在靠近黑玻璃门的桌位上摊开。随后，他又抽出另外一个稍微薄一点的卡本，把它摆放在大卡本旁边。

“天使族的卡，基本都在这两个卡本里面。主题系列都在大本子里，散卡多半在小本子里。你先看看这两个本子，里面应该会有你需要的那些卡。我再去另一个柜子里帮你找一找。”

“好的。”

牛默然翻开摆放在大卡本旁边的小卡本，一页一页地翻动它。每翻动两三页，他便从卡本中抽出一张或几张卡牌，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拿出来，摆放到桌面上空出来的位置。每一张卡表面都套着一层薄薄的塑料膜，塑料膜的表面贴着标有价格的小型便利贴。

翻阅完小卡本之后，他又去翻阅大卡本。他首先将大卡本重新翻到第一页，随后再开始依次往后翻。由于江攀龙等人在漫展上卖出不少卡片的原因，大卡本上的许多页都有或多或少的空位，有几页甚至只剩下一半或者几个格子里面装有卡片。他快速地翻过大卡本的前半部分，翻到盛放天使族相关卡片的那几页。大部分的天使族主题系列卡片都还有充足的存货，有几种普普通通平卡更是每一种都有十几张之多。他放慢速度，不紧不慢地地从中抽出卡片，将这些卡片和之前从小卡本中抽出的卡片堆放在一起，堆成小小的一堆。他还时不时地把自己堆放起来的一堆卡牌整理一下。

等到江攀龙从铁楼梯下方的储物柜中拿出另外两个方形卡本时，牛默然已经从两个卡本中抽出超过三十张卡片。

“要这么多吗？你是不是还没想好，要配哪一种类型的天使？”

江攀龙将两个方形卡本摆放到大卡本旁边，随即将已经被重新合上的小卡本重新塞回到铁皮储物柜里。他一眼便看到牛默然挑出来的一小堆卡片，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自从他认识牛默然之后，他便发现，牛默然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和有条理，总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在玩牌的时候，他也总是比较仔细、比较小心谨慎。

“算……算是吧，我……我最近一直都……都没有研……研究卡组……”

牛默然的脸憋得有些发红。对于先天结巴的他而言，长时间说很长的一段话几乎是一种折磨。打牌的时候，他一般都很少说话，总是用手上的动作来示意对手，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哪怕非说话不可，他一般也只会用最简短的语言说出几个字，或者几个数字。不过，自从江攀龙和胡侃想方设法地鼓励他多说话之后，他的结巴便开始逐渐好转。

“那你最好还是抽出一段时间过来比较好。我已经和斗神他们商量过，在出发去上海之前，我们几个必须对卡组进行最后的测试和修改。从已经公布的新卡来看，602对天使族的加强很大。我和斗神都认为，这次的比赛，裁决天使很有可能成为最受欢迎的主流卡组。圣堂天使应该也不会差。”

江攀龙抬起手，将牛默然挑出来的一小堆卡片拿起来，迅速地看过一遍，随后又将它们按照原本的顺序放下。

“直……直接转……转账吗？”牛默然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支付宝的转账页面。

“是的。你可以直接转到我的账号上，也可以扫码。”

江攀龙将大卡本也重新收回到铁皮储物柜里，随即将打开的那一扇储物柜锁上。他不急于把两个方形卡本收回去，而是转过头，看向小男生们所在的桌位。

曹骏、何朗和蓝进泽都已经暂时停止玩牌，各自看各自的手机。“图腾鸟”正在和宫嘉良在另外一张桌位上对战。

“默然，你今天带卡组过来没有？如果带着，可以和这几位新人玩几局。Blake、小曹他们都挺有天赋的，对桌游很感兴趣呢。”

“哦……好的……”

牛默然挠挠头，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宽阔的塑料卡盒，把卡牌塞进卡盒中的夹层。

“小兄弟们，这位是你们的默然大哥！”

江攀龙看到自己手机上收到的转账通知，随即跨过黑玻璃门，面向小男生们，把牛默然介绍给他们。

“他的大名叫牛默然，ID也叫‘默然’，是我们这儿的资深牌手！虽然他不太擅长说话，但他打牌和COS的本领都是不错的！你们可以和他打几局牌，以便提高自己的水平！”

“默然哥好！”

蓝进泽最先伸出手，向牛默然问好。另外一个小男生也纷纷向他挥手问好。

“默然，这位是飞鱼！上次漫展的时候，是他代替你去和排骨饭一起登场表演的！”江攀龙向牛默然介绍蓝进泽。

“你……好……”牛默然略显尴尬地笑笑，走到蓝进泽面前，和他握手。

“老板！再来一杯橙汁！”一个坐在窗边打斗地主的男人突然开口。

“好嘞！”

看到牛默然和蓝进泽已经面对面坐下并开始对战，江攀龙立刻拿起之前摆放在空置桌位上的托盘，大步走向窗边。他抬起手，把桌边的两个空玻璃杯全部放在托盘上。

“哈哈哈……”

一直窝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手机的男人突然发出一连串听起来略微有些猥琐的笑声。

江攀龙好奇地放下托盘，扭过头，看向这个头发乱蓬蓬而有油乎乎的男人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是一个直播间。屏幕的左上方悬挂着鲜果直播的标志，左下方是对话栏和对话输入框，右上方是功能键，右下方则是各种与打赏功能相关的按钮。屏幕正中央的画面，是一个少女跪坐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中的小床上。从外表上看，这个少女大约只有十二、三岁左右，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稚嫩的脸庞上微微泛起两团红晕，身材也没有彻底完成发育。但她却穿着像成年女性一样的裙装和镂空丝袜，还画着明显更加适合成熟女性的烟熏妆。按照对话框中不断弹出来的对话，她不停地做出不同的动作，时而露出各种可爱的表情，时而做鬼脸，时而面向镜头做各种充满诱惑味道的动作，时而抬起双手比画出各种手势。每当她面向镜头俯下上半身时，开得较低的领口都会隐约下垂，一直下垂到屏幕以下。

“你……这是在看什么啊？”

“鲜果直播啊！”略显猥琐的男人连头也不抬。

江攀龙再次看向手机屏幕，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他发现，少女的腹部微微向外凸起。尽管这凸起还不明显，但在紧身裙装的勾勒之下还是能够被发觉的。

“她不会是……怀孕了吧？”

“那又怎么样？那多好啊！多有味道啊！”猥琐男人恨不得把脑袋扎进手机屏幕里。

“呵呵。你开心就好。”

江攀龙发出两声干笑，随即拿起托盘，向柜台走去。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干笑，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2019.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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