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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日本的私小说，其实我接触得并不多。之前看过一本梶井基次郎的《柠檬炸弹》，被里面唯美而宁静的氛围所吸引，读来感觉很不错。最近有幸翻到这本《朝颜》，让我又一次感受到日本纯文学的魅力。

《朝颜》的作者，是被誉为日本“小说之神”的志贺直哉。其中共收录21个短篇，包括同名作品《牵牛花》，还有《矢岛柳堂》《住在沟沿》《学徒的菩萨》《到网走去》等经典名篇。

志贺直哉是上世纪20年代，活跃在日本文坛的重要作家。他一生高寿88岁，但作品其实并不多。他曾坦言，“我的作品有的写得很顺手也有的常常写得很缠手”，他虽然以短篇小说见长，也曾经用26年打磨一部长篇巨著。

当我翻开这本《朝颜》，不仅看到了日常生活中一位身居深山的童趣老人，也看到了一些令人潸然的唯美故事。本书分为前辑和后辑，作品多以“我”的视角来讲述，也有一些客观视角讲述的情节跌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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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牛花》《野鹧鸪》《兔子》《绣眼、白头翁和蝙蝠》

这几篇都写于1950年之后，作者居住在山里，养花、养动物，在观察之余，品味人生的快乐。

“牵牛花的生命不过一二小时，看它那娇嫩的神情，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后来想想，在少年时大概已知道娇嫩的美，可是感受还不深，一到老年，才真正觉得美。”

其实人生正是如此。当人年少时，很多事物虽然经历过，但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随着年岁的增加，才能慢慢从过往经历中，体会出不一样的意味。这就如，酒愈久愈沉香，人愈交愈相知，事愈品愈明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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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岛柳堂》

画家矢岛柳堂和妹妹同住，一日他出游，在旅店遇到了一个系红带子的少女。少女的模样和那条红带子，一直留在矢岛的记忆里，令他难忘。

短暂接触后，因为年龄差距悬殊，少女不会如矢岛想象中那样行动，矢岛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接触女孩。回家后，他寄情于鷭鸟，看着也能联想到女孩。

故事最后走向一只伯劳鸟，并不如读者所愿交代矢岛和女孩的结局，因为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局。

“母鸟见小鸟飞来，一边叫，一边上前迎接。小鸟飞到母鸟跟前，又上前一飞，结果两只鸟一起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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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沟沿》

写于1924年，讲述作者住在市外的沟沿中所遇到的一些小事。

故事从壁虎爬进了家里，他将壁虎赶走开始。后来转到邻居家的母鸡为了保护小鸡不被叼走，最后被猫咬死了。邻居设下陷阱，成功逮住了大猫。

“猫继续哀鸣，看仍然无用，于是又发出野蛮的嚎叫……我想到这活东西一待天亮就会变成死 尸，心里颇不好受……小鸡可怜，母鸡也可怜，造成这灾祸的猫，现在被逮住，也变成可怜的了。”

大猫被关的那一夜，志贺看到猫的处境，心中纠结。这里对于内心极致的描写，也展现了私小说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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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徒的菩萨》

这是一篇让我深感震撼的小品。

仙吉是一名穷苦的小学徒，他听到掌柜们议论醋鱼饭，非常想吃。

有一次，仙吉兜里终于有了四个铜子儿，他鼓起勇气去了一个饭团摊子，想买一个醋鱼饭团，然而摊子上最便宜的饭团也要六个铜子儿。他本来已经伸手拿了一个，听到价钱，又默默地放下，黯然离开了。

这个情景被旁边的议员看在眼里。他可怜仙吉，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请他吃一顿醋鱼饭团。

机会不久就来了，议员正好在小学徒的老板家买了一个磅秤，送货途中，议员领仙吉去了有名的醋鱼饭店，交代完老板娘，留下了很多钱，就像逃也似的离开了。仙吉饱餐一顿后，老板娘说，这次吃不了什么时候想吃了都可以再来，因为议员留下的钱还有很多。

这时，仙吉和议员两人的心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议员前几日因为没有当场叫住仙吉而懊恼，机缘巧合下让他又碰到了仙吉，所以他抓住机会请仙吉美餐了一顿。然而，愿望实现以后，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反而内心郁闷，心中感到很失落。

而仙吉这边，推着送磅秤的车往回走，肚里吃得饱饱的，心里却感到莫名其妙。他稀奇，为什么一位素昧平生的人要花这么多钱请他吃醋鱼饭呢？他越想，越觉得这位议员是位菩萨，因为只有菩萨才能这样无私地为别人奉献。

虽然老板娘让他下次再去，但他却不敢再去，怕自己吃习惯了，没办法再回到从前。

而作者在最后一段也做了一点说明：虽然小学徒仙吉一直想知道这位议员究竟是不是真的菩萨，其实只要他去自己的老板那里一查就能知道他的地址、姓名、电话，但作者终究没有安排这样的情节，因为如果让仙吉知道了真相，知道这位议员只是一名普通的议员，而不是他想象中的“菩萨”，那样对他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而议员内心的郁结，我本来不是很明白，但我去查了一些资料看到这样一种说法：议员没有因为帮助仙吉而感到快乐，很大一个原因是他想到除了仙吉，还有千千万万像他一样的小学徒，他只帮助了一个人，都改变不了他的命运，更何况其他没有帮到的人，不是更加无能为力吗？他的郁结，是对于自己自身的有限，也是对其他像小学徒一样的人的遭遇感到同情。

在这样一篇短小的故事中，通过描述小学徒对于一顿饭超乎寻常的感恩，和议员达成心愿以后内心的郁结，两下形成鲜明对比，令读者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同情。故事里的人们怀着两种情感，故事外的读者也怀有两种情感，这正是志贺直哉的厉害之处。

本书中的另一篇《到网走去》，也与本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读来令人唏嘘，也令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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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朝颜》全书篇幅并不长，但每一个文字在志贺直哉的笔下都显得灵动而优美，活泼而充满生机。如果想体验私小说的魅力，志贺直哉的作品是一定不要错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