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窗外还在下雨。虽然今天是教师节，明亮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小郑和那瘦小的孩子。

孩子的眼里映出雨幕，可是，窗外迟迟看不到一个打着伞的身影。看到这一幕，作为老师的小郑心里很不舒服。

这孩子名叫鱼鱼，是一个优秀的小学生。经常考第一，还能记住每个老师的生日，并在交上去的作业后附上生日祝语。可是他家父母常年吵闹不休，家里这般鸡飞狗跳的日子导致鱼鱼内向孤僻，时常遭到同龄孩子的歧视不合群。这样好的孩子，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爸爸妈妈不要打架。

一年前，小郑被分配这个小镇任教，曾去过鱼鱼家中做过家访，也劝导过他的家长，可是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作用，这大半年，鱼鱼仍然不快乐。

昏暗的教室里，电风扇无聊地响着，吱呀，吱呀。窗外的树摇晃着，像是笼罩而来的黑影。

“老师，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您节日都不能早些回家。”孩子收回视线看向小郑，眼中满是愧疚。

小郑心里一酸，她摸摸孩子的脑袋：“没事儿，老师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们啊。”

“……”孩子没说话，他只是咬着嘴上的干皮发呆。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

小郑大约明白，应该不会有人来接鱼鱼回家了。

“老师，要不我自己回去吧。”说着，鱼鱼背上了书包，要往外走，小郑拦住了他。

“要不老师送你回家吧。”

“可以吗？”鱼鱼惊喜地抬起头。小郑点点头。毕竟自己也很久没到他家里家访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再去跟鱼鱼父母协商一下吧，夫妻双方总打架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是很大的。

小郑打着伞，出了校门，随着鱼鱼走向那片已经快要拆迁的危楼。

雨水打在灰暗的地上，发出啪嗒啪声。一阵凉风卷来，小郑不禁打了个冷颤。因为快拆迁的原因，这片的人很少，环境也很差。阵阵恶臭从垃圾堆边传来，公厕里的废纸随着风刮出来。很难想象，这就是鱼鱼成长的环境。

接着往前走，破旧的楼道口堆着一些木板。落灰的楼梯上，一片鲜红的颜色十分明显。

“前几天有人把猪血洒在这里了。”鱼鱼念叨着上楼。小郑皱着眉，牵着鱼鱼的手也不禁攥紧，楼道里浓浓的腥味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鱼鱼家在六楼，是顶楼。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门一开，一种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抬头，脏兮兮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小郑摸到了门口的灯，打开，昏暗的黄光打在破碎的瓷砖地上，突入起来的光亮让她不禁眯了眯眼。

“爸爸不在家。”鱼鱼在门口换鞋，他还贴心地给小郑拿拖鞋：“这是妈妈之前穿的，妈妈现在不会穿了。”

“你妈妈……和你爸爸离婚了？”

“没有，妈妈……妈妈回家了。”鱼鱼掩饰似的垂下眼。

换下鞋后，小郑走进小小的厅里。这是个极为简易的两居室，七十平左右。很多地方落下了灰，想必是许久没有打扫。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一切还是老样子。小郑叹了口气，坐在了木制的老式沙发上。

看来得好好找鱼鱼父亲谈谈了，总在这样的环境里，鱼鱼总会受到影响……

她抬起头，原本想看看周围变化，可当目光落在玻璃门的反光上时，小郑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

玻璃里映出的是屋里的柜子。柜子裂开一道缝，里面一只眼睛透过反光正看着她。

啊......小郑定眼一看。

那是个死人，是鱼鱼的母亲。

几乎是一瞬间，小郑的脑子就空了，手脚冰凉，就连呼吸几乎也因为巨大的恐惧停滞了。

“老师，您喝水。”鱼鱼从厨房端着水走出来，却被小郑拽住了手，杯子连着水一块掉在了地上。

“鱼鱼！跟老师走！”她的语气是慌张的。鱼鱼被她吓了一跳，随后不明所以。“可是，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啊……”

老旧的电灯闪着光，时明时暗，小郑只感觉心都被攥住了。不行，得快点走！

她没再说什么，直接抱起鱼鱼就躲门而出，可就在出门的那一刻，她听见了楼底传来的脚步声。

这一栋楼，只有鱼鱼一家……也就是说，上来的百分之八十就是鱼鱼父亲……

她慌了，情急之下抱着鱼鱼躲进了对门一户已经搬迁的破空房里。她捂着鱼鱼的嘴躲在一堵墙后，冷汗从背后溢出，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了。

两分钟后，外面传来几声咳嗽，紧接着就是开门声，砰——关门。

几秒钟后，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没人了。随后她小声翼翼地下楼，期间，一直捂着鱼鱼的嘴。

到了楼下，小郑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她死死地拽着鱼鱼，完全顾不得雨还没有停。

她一直跑了近千米，筋疲力尽，看到后面没人跟上，才堪堪靠着一面墙停了下来。

杀人犯，她刚刚见到了杀人犯……这个人居然还是鱼鱼父亲……

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小郑的胃里就是一阵翻腾。她看向旁边的鱼鱼。雨滴顺着他略黑的小脸流下。很显然，鱼鱼也有点害怕。他慌张地看向老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爸爸杀人了，鱼鱼。”小郑颤抖着，她抱紧了鱼鱼，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真相。“我们得去警察局，鱼鱼，你妈妈，你爸爸杀了她。我们得报警……”

说着她站起来，转过身颤抖着拿起手机。她过于慌张以至于没注意到，鱼鱼的眼神在听到报警后就变了。

“对，对，得报警……”

就在按下拨通的那一刹那，背后一道闪快的身影，瞬间小郑的后颈右侧一阵剧痛袭来。

扑通——

小郑摸着脖子后一把锋利的小刀，手上热乎的鲜血，眼前一阵恍惚。此时鱼鱼惊慌失措的站在旁边看向他妈妈很久之前买给他的美工刀发愣。

小郑视线开始模糊，喉咙湿漉漉的，发不出半点声响。剧痛中只隐约听见了鱼鱼颤抖而又破碎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妈妈会一直在家的……不会再去别的叔叔那里，我只想和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警察会抓走爸爸……”

文/源自公众号稿子屋征稿 陈白先生（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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