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呼兰河传》,脑子里不断蹦哒着一句话是:萧红是个天才!
一个30来岁的女子,才多少年的涉世经历啊,可她的作品却像是一个饱经风霜深谙人间沧桑的老者写出来的。
她短短的一生,的确历经坎坷和苦难,这些坎坷和苦难腌渍了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使她的双眼能洞察一切荒唐悲凉的人间惨象,且又能用独特的视角和别出心裁的形式将之细致入骨的叙述出来。
《呼兰河传》,有一股强大的引力,把人带入作者叙述的事件里,身临其境,对那些像毒瘤一样的封建陋习给普通人造成的瘟疫般的苦难,恨得咬牙切齿,恨得胸腔憋闷!
印象最深的是写小团圆媳妇这一章。
一个仅仅12岁的小姑娘,因为长得高而被谎称14岁做了团圆媳妇。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最后竟被婆家活活折磨死了。
初到婆家,她大模大样,两个眼睛骨碌碌的转,见人就笑,一点都不害羞,坐得笔直,走起路来风快,吃饭要吃三碗!这怎么行呢?这么不懂规矩的小媳妇不给她个下马威怎么行?得驯服,得打!可是这团圆媳妇很厉害,“你拧她大腿,她咬你,再不然,她就说她要回家”,后来自然就打得越来越厉害了,团圆媳妇的婆婆居然用烧红的烙铁去烫她的脚心……不分昼夜地从春天打到了冬天,直打到不哭了为止。打了一年打到不哭了但小团圆媳妇仍然见了外人还不知羞耻地偷笑,这不是鬼附身了么?于是婆家人跳了一个冬天的大神给团圆媳妇驱鬼。
终于,把团圆媳妇整出病来了,病了就得给她治病啊,于是许多人给他们家出主意,一个个像笑话一样的治病办法从众邻居的嘴里说出来了。
有说到扎彩铺去扎一个纸人,这纸人可以做小团圆媳妇的替身,把纸人烧了可以把她被大神勾去的魂给替回来。
有说给她吃一个全毛的鸡,连毛带腿的吃下去,选一个星星出全的夜,吃了用被子把人蒙起来,让她出一身大汗。蒙到第二天早晨鸡叫,再把她从被子里放出来。她吃了鸡出了汗,魂灵里就永远有一个鸡了,什么鬼神都无法上她身了。传说鬼是怕鸡的。
有说吃黄连焙猪肉的。二两黄连,半斤猪肉,切碎后用瓦片来焙,焙好了压成面,用红纸包分成五包包起来。每次吃一包,专治惊风和掉魂。
……
大家帮忙想着各种办法。东说东的好,西说西的灵。于是来了一个“抽帖儿的”的云游真人。抽签也是要花钱的呀,十吊抽一个签,而十吊钱在小团圆媳妇婆婆心里,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可以换豆腐吃,一吊钱可以检二十块,十吊钱可以检二百块豆腐,如果一个月吃三次豆腐,那十吊钱就可以吃半年豆腐!吃豆腐那可是穷人家的一种奢侈享受。
不吃豆腐,那么还可以用这钱来养猪,也还可以养鸡呢!在团圆媳妇婆婆心里,不,在呼兰河人的眼里,养鸡是比养人更重要的事,人可以随便打,打破了皮也没关系,发了炎起了烧,驱驱鬼也就好了。养鸡必须用心,得让鸡睡饱了,得让鸡不让蚊子咬,鸡是不能受一点点伤的,万一鸡的脚上被蚊子咬了一块疤,就得立刻泡了艾蒿水来给小鸡擦。如果不及时,那将来公鸡就要长不大,母鸡就要下小蛋,这后果就严重啦!
虽然心疼钱,但是在云游真人的盅惑之下,最后竟花了五十吊钱!然而花了这五十吊钱之后,小团圆媳妇仍然夜里说梦话,白天发烧,一点都不见效。
更荒唐的是给团圆媳妇洗澡!据说这样可以让团圆媳妇的魂回到她的身上来。洗澡是要当众洗的!一个十二岁但已长成十四五岁样子的小姑娘,要她自己当众把脱衣服脱了洗澡自然是不愿意的,于是众人合力把她身上的脱衣服扒下来,再把她强按到水缸里,缸里是滚热的热水,不断地往她身上浇热水,浇得脸红得像一张红纸,动也不动,哭也不哭,笑也不笑,最终昏倒在大缸里。如此反复多次,终于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给折腾死了!
团圆媳妇的惨剧,有点像鲁迅笔下的一些故事,比如祥林嫂等。相似处是:
写的是底层小人物的惨剧,这惨剧本不应该发生,但是因为贫穷闭塞,这些小人物深受封建传统思想的侵害,并习之以为常。他们遵循着他们以为正确的封建伦理纲常,却浑然不知这是一把杀人的利刃,而他们却还以为他们是在救人。真是可笑可叹又可恨!
(《呼兰河传》的精彩书评太多,我仅概括一下我印象最深的这一章节的内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