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夏小七

青莲从来不觉得自己愚蠢，反而觉得自己很聪明。

青莲十九岁的时候看上了一个男人，不顾大哥的反对，坚持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生米煮成熟饭。青莲男人一家从一开始就瞧不上青莲，头一天简单的办完婚礼，第二天便让青莲去娘家借钱，说的是借，其实是要。青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父母面前哭着，说的拿不到钱夫家就要休了她似的，父母无奈只能给了。

其实从一开始青莲家就打定主意不还钱，能弄多少弄多少，慢慢青莲也默认了，甚至觉得自己的男人很聪明，并且配合男人演苦情戏。

青莲的苦情戏演的浑然天成，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奥斯卡金像奖没有颁发给青莲都觉得有些可惜，生活中的演员才是最伟大的演员，连台词都不需要准备就可以顺口开河。

在青莲眼泪汪汪，苦情戏的作用下，几年下来陆续从娘家弄了一些钱出来。

没过几年，青莲男人在外面就有了相好的，离他们家不远，所以青莲也是知道的。青莲打从心眼里高兴，想着自己的眼光好，没有看错人。自己男人就是有魅力，有女人喜欢，想到这里青莲便心满意足的笑了。

青莲男人给外面相好的买了一件衣服，那女人穿着衣服四处招摇过市，像是有糖吃的孩子在没有糖吃的孩子面前炫耀似的。青莲气不过，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她要去要回那件衣服，那是属于她的衣服。

那女人自然是不给，青莲哭闹了一阵，质问自己的男人。男人惭愧地说：那衣服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不小心被那个贱人看见了，一定要，就拿了去。我正准备过两天重新给你买一件，不要跟那个贱人一般见识，整天缠着我，像泥鳅一样粘人，甩都甩不掉。我最爱的人是你，别的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的。说到这里青莲又心满意足的笑了，温柔的靠在男人怀里，男人意味深长的斜了青莲一眼，也心满意足的笑了。

有了一样的衣服后，青莲会时不时穿上那件衣服，与男人相好的女人对比一番。用轻蔑的眼神斜视着那个女人，心里想着：哼！我才是正牌，你是什么东西！高傲自豪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两人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相对站着，暗暗的较着劲。人们远远看去看不清面部表情，只见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很和谐的画面，像一对孪生姐妹花一样唯美。

青莲家又一次缺钱了，青莲又在父母面前演着类似的苦情戏。只是这次父母没再给她，父母说:这十多年来借的钱从来没有还过，儿子还要讨媳妇，房子还得收拾，以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家里条件也不宽裕。青莲没有借到钱，在娘家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既然父母那里打不到主意，就打大哥的主意。大哥虽然工资不高，怎么也能弄一些。几年下来，以各种理由缺钱，也断续在大哥那里弄了一些钱。有一年不巧大哥也很拮据，一直靠信用卡维持生活，银行还有贷款。青莲没借到钱，就一年没理大哥，觉得大哥对不起她。

青莲大哥准备结婚的那两年，青莲爹开玩笑对青莲说：你大哥要准备结婚了，你们这十多年借的钱，你大哥明年结婚要还了哦。青莲一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青莲爹也只是说说，知道青莲夫妇不会还钱的，更何况现在儿子收入也不错，不像以往那样入不敷出。

青莲无意得知大哥给父母买衣服了，心里很是不爽快。想着自己从来没给父母买过衣服，想到父母以后可能跟自己不亲，跟那个寡言少语的木头大哥亲，心里便百般不是滋味。也跑到街上说给父母买衣服，青莲爹喜笑颜开。高兴的说道：好！好！真好！给我和你妈一人买一套儿。

青莲爹本是开玩笑，谁知青莲当真了，当街就哭了起来。青莲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这些年苦情戏演的足，本以为父母是不要的；没想到他爹真要买，只好重施故技。青莲妈见状便说：不要，不要，我们有衣服穿，你爹开玩笑的。青莲这才放心下来，又假意劝了二老一阵，说是真的要买，二老执意不要，这事便过去了。

青莲妈逢人便说:青莲要给他们二老买衣服，他们有衣服穿没让青莲买。这大概是一位母亲最无奈的悲哀，维护着女儿的面子，也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青莲三十多岁的时候，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苍老很多。一张长年演苦情戏的脸，变得真的很苦，长年不用化妆品的脸看起来很苍老；有些面目狰狞，让人生厌。青莲男人在外面认了不少姐姐妹妹，当然青莲相信她男人最爱的依然是她。

近四十岁的青莲男人意气风发、鲜衣怒马。青莲到像一个老妈子一样，怎么看两人都不相配。出门在外大包小包都是青莲挎着，背着，男人挎着公文包，人模狗样的。青莲很为自己的男人感到骄傲，很自豪的对人说：他可会玩了，跳舞、蹦迪、K歌、麻将，什么都会玩。神情中满满的得意，那感觉就像别人都是乡下人；她男人是城里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可悲。

青莲夫妇得知大哥赚了钱的消息，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愤怒。他们怎么赚了这么多钱，奶奶的，感觉大哥赚了他们的钱一样，顿时觉得大哥可恨起来。他们得想个法子弄一些过来，表面上对大哥还不能直接表现出恨来。

青莲想着大哥刚结婚两年，上一次没借到钱一年没理大哥他们；所以青莲没有选择直接跟大哥开口，而走捷径打电话给自己的爹。那年刚过完年不久，年的余味还没有完全散去。青莲爹那时正在大哥家，青莲打电话演苦情戏演给爹看，也是演给大哥看的。

青莲在电话里说的可怜兮兮的，婆婆半个月问他们夫妻要了两万多，现在花完了又在要钱，他们一点钱也没有了。青莲爹说：半个月花了两万多，怎么花完的。青莲说：不知道他们老两口怎么花的。青莲爹说：你那婆婆真是不得了，以后再要钱不要给了，你要把钱卡紧少给一点，给也要给老头子，老头子要好点。电话里苦情戏演了近一个小时，青莲爹也没有要给他们钱的意思，青莲得知要钱无望，便温情脉脉的说：爹呀，你要注意身体哦，年纪大了在大哥家要穿暖和一点，吃饱一点，天气凉了晚上用烫水泡脚，对身体好。没事了让大哥带你出去多转转，多走走。青莲爹说：好，好，没事就出去转了，这刚刚才转回来。

挂断电话青莲爹对着大哥夫妇说：那个龟子家里不得了，龟子家里真不得了，两老儿半个月不知道做什么问青莲他们要了两万多花完了。大哥夫妇正忙着，也没有说话，青莲家的各种奇事听的多了也见怪不怪。忙完大哥媳妇对大哥说：青莲公婆在农村，又没有什么礼尚往来，半个月怎么花了两万多，你不觉得奇怪吗？大哥说：不知道。

事隔半年青莲夫妇得知大哥买车了,心里更不是滋味;按耐不住痛苦不堪，又一时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借钱。想着我们还没车，他们凭什么买车，不想办法在大哥那里弄一些钱出来，实在让人不甘心。

没过多久青莲夫妇便找到由头，说做生意急用钱。青莲夫妇商量好了，便打电话给大哥说：现在急缺钱，帮个忙借点钱，半个月后一定还！语气说的非常急、也非常诚恳。青莲大哥虽知道他们夫妇不靠谱，近几年虽说没有还钱也没有再借，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尽管金额不小，还是同意了。

他们收到大哥的钱后，便请了狐朋狗友喝了一顿，紧接着K歌，牛吹的天花乱坠。大哥到底是有钱了，本来提出借这么多钱，只是试试口风，不行了少弄一点也行，没想到大哥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想着以后的日子就美了，他们格外高兴。

大哥这边呢？大哥媳妇早知道青莲夫妇是什么样的人。就对青莲大哥说：你借钱我不反对，你应该跟我商量一下。青莲夫妇常年问你们借钱，从来没想过还，还有钱在外旅游。这些年来，他们挣的钱不少，可成天哭穷，钱去哪儿了呢?借了你们这么多年的钱，可曾想过给你父母还，给你还。我们的钱就不说，你爹妈他们挣个钱难的跟什么一样。以前你拿一点点工资，手上没有一点存款，房子没有，媳妇也没着落，他们都能借你们的钱不还，心里可曾有你这个兄弟半分，更何况现在看你有钱了，更是狮子大开口，你居然这么爽快就同意了，我看他们是成心骗我们的钱，不信你看，过不了多久又会找借口问你借钱。我是个大度的人，向来认为兄弟姐妹应该团结互助，平时给他们买东西我从来没说过什么，可是青莲夫妇是吃人心的狼，欲壑难填，你这样只会更害了他们。青莲这个人嘴甜心奸，把花言巧语全都用到自己父母身上了；他们的孩子如果以此为榜样，也学他们这样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你想过没有？

大哥媳妇一番话，说的大哥无以言对。又听到媳妇这般说青莲，便咆哮起来。说我想借就借，不还就不还，怎么样？关你什么事？那是我亲妹妹，你是外人，哪有你说话的份。再说以前他们借钱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跟你没关系。

大哥媳妇听了翻然悔悟，原来自己是外人。两人好不容易打拼到现在，一心一意为这个家着想，自己到成了外人。大哥媳妇一直认为青莲是愚蠢的女人，想方设法吃娘家的，坑娘家的；只顾自己一家人享乐，从来不管生她养她的父母多辛苦，不管大哥能不能讨到媳妇。只会用一些花言巧语哄着父母，把自己的男人供起来，自己像个老妈子。其实自己何尝不是愚蠢的女人，自己拿他当家人，他拿自己是当外人。

从那以后，大哥媳妇便不再说什么，变得很平静淡然。她想青莲大哥或许是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双眼，他看不清青莲的真面目，也或许看清了也不愿意承认。他们把所有的不好都推到青莲男人身上，他们一家人都说青莲男人不是个东西、奸诈的很，青莲的公公、婆婆不是东西；从来不认为青莲有什么错，在他们眼里青莲还是很不错的。自己该彻底清醒为自己打算了，结婚以来遇到事情他毫无原则的偏袒青莲他们，偏袒他自己家里人，原来自己是外人。想到这里，大哥媳妇泪如泉涌，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寒心。从此，青莲大哥失去了身边人的信任，再也无法换回。

咆哮过后的日子是平静的，平静的让人窒息。青莲大哥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再也无法回来。他对媳妇说：上次借钱他们说的很急，我想着有急事就借了，他们说半个月之后还给我。他们借的钱很有可能不还，也是有可能会还的，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们就两兄妹。大哥媳妇听了淡淡地回应：哦，借钱应该跟我说一声，而不是直接答应，我不是不让你借。他们借钱从来不还，也只能借我们的钱，借你父母的钱，什么事情自己要有个判断，他们到底是真缺钱还是假缺钱。青莲大哥说：我看他们说的很急，怕真的耽误了他们的事，所以就直接同意了，没有跟你商量。人家借钱说的那么急，我这边说跟媳妇商量一下，有些不好。大哥媳妇听了，也不再说什么了。

半个月如期到来，青莲夫妇的电话如约打来。青莲大哥异常喜悦，想着青莲夫妇终于守信了一次，自己在媳妇面前也有了说辞，有了面子。大哥媳妇却感觉到了不祥，青莲夫妇不是守信的人，更是不会还他们钱的人。

青莲夫妇果然又要借钱，青莲大哥气愤难耐，说最近资金紧张没钱了。青莲男人理直气壮的问道：你的钱呢？哪里去了？大哥说：周转不开，投到公司去了。青莲男人说：你投进去干什么？不投就行了，有什么好投的！大哥气愤不已，说道：不投怎么赚钱。青莲夫妇又要求了几次，大哥态度坚决地说：钱的事帮不了你，青莲夫妇这才不满的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大哥媳妇也不问，因为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有时候心伤了，心凉了是暖不起来了，就犹如青莲大哥对媳妇的伤害，再也无法弥补。她甚至不在乎，他愿意借钱给谁，爱借就借爱给就给吧；自己吃饱穿暖就好了，不去管那么多了。以前总想着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点，省吃俭用到最后都是给别人省了去；青莲一家过得比谁都潇洒，给青莲家买的东西也都是白买的，从来没有回买过，也从不会提起，自己辛苦一场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便该买什么就买什么，该花就花。青莲大哥看媳妇不吭声，不像往常有电话会问问。便对媳妇说：看到他们打电话来，本以为他们这次真的守信，还钱来着，没想到又是借钱。媳妇淡淡一笑，轻声道：我早想到了，他们是不可能还钱的，只想着能再多借些。以前你们那么穷，他们都能借钱不还，何况现在呢？青莲大哥唉声道：想着他们急用钱，就答应借了，可能真是我上次答应的太爽快了。

青莲夫妇这次没有借到钱，把大哥咒骂了一番才罢休。发誓再也不理他们了，说他们赚的钱都是不义之财，将来他们一家都要倒大霉得大病，也活该他们闺女出生就得病治不好，真是报应。不借给我们，以后一分钱都没有的时候，到时候别求我们。青莲说：他们孩子的病治不好的，就这几年光景了。青莲男人说：治不好更好，一辈子都没儿没女，守着钱过一辈子吧，为富不仁就该有这个下场，要不对我们太不公平了，什么好事都落到他们头上。

青连夫妇还是很有骨气的，又一年都没有理大哥。他们想既然不借钱给我们，我们也不理你。青莲儿子有十多岁了，也是不好好学习，撒谎骗人，逃课上网、打游戏。青莲把这些过错推到青莲婆婆身上，都是老太婆教坏了儿子。青莲婆婆认为是青莲的错，青莲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还不让她管。吵到青莲娘家，对青莲父母说：我管好我的儿，你们管好你们的女。青莲儿子以前还会在QQ上偶尔给青莲大哥发个消息，问舅舅要个东西什么的，或者单纯发个消息。青莲夫妇事后也坚决禁止儿子给舅舅发信息了，说你舅舅不是个东西，隔得又远反正也不会给什么。他们要让大哥后悔，后悔不借钱给他们，他们觉得上一回不借钱给他们一年不理大哥，大哥知错了，所以这次才这么痛快答应了，这次也至少一年不理他们。

夜深，青莲男人已经睡了。青莲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外面还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内心欢喜极了，不由的眉开眼笑。想着大哥有钱了，以后能自己收拾房子，不用父母的钱了，想到这青莲突然想到以后得多打电话关心一下父母。大哥呢，以前去大哥家故意穿的破旧，大哥家就给买衣服，大哥那里或多或少也能弄一些，日子还是很美好的。

青莲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酝酿着一场苦情戏，喜上眉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觉得自己是世上少有的聪明女人，安然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