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郑愁予
雨后的江南,烟云缭绕,行走在茫茫之中,三月的东风轻抚着。行了一天的路,耗尽了清晨起来的精力,望着夹杂在云层里的落日余晖,想望着能点一盏茶,独自一人坐在木质的墙头,将一颗久经风霜的心沉淀下来,平静下来。
“客人,你要点茶吗?”温柔的问候,抚平我内心的焦躁与疲惫。我抬头,刹那间,夕阳的光线与柔和的眼神交汇,仿佛照亮了快要暗掉的夜,燃起了一颗闲散游子的心。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或许正是这种久别的熟悉,让我爱上这片土地,也爱上了那一间茶馆。每到黄昏,我总会去那里,像是鸟儿归巢般的急切。灰暗光线下的青石街道蔓延到深处,直到那茶馆前的灯火,给人一种归宿。我总爱在那时候坐在窗前看书,而她则会静静地替我烧茶。她的手艺像是与生俱来的那样,总能将茶香完美地沉淀下来。我曾夸赞过她的茶艺,她羞红了脸,转身进了后屋。也许,这便是开始。
她虽然没有学过诗词,却对着有着深厚的兴趣。当我看书的时候,她总会站在一旁瞧着入迷。我转过头时,她似已经完全沉醉。闪闪发光的眼睛,细长的睫毛随着眼睛上下摆动,微红的脸颊,翘起的嘴角。江南的女子,是否都是这样的柔和?她有时回向我提问,我有时则将将故事给她听,一回,她听了《长恨歌》的故事,竟掉下了泪珠。江南的女子,想必是水做的,才会有那样的柔情。
三月转瞬即逝。我曾对她说过三月一过,我便动身离开。而今,已是三月的末尾,她每提到这儿时,总是哀伤而忧愁。三月不走,你不走,该有多好?每到这时,我只能低头不语,这里终究不属于我,我只是过往人群的一个罢了。
三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她给我沏上了最后一壶茶。今天的她,美的像是天仙。脸上淡淡的胭脂映着潮红,她应该是装扮了一番。身上穿着的是丝绸所制的旗袍,与平时的素服截然不同。她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互相对视着,琢磨着。
“明天我就——”话还没说完,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握住我,近似哀求的叫到:“不要走,不要走……”
泪水打湿了她鬓角的发,打湿了她面前的茶盏。她的眼睛里填满了祈求与急切。她拽着我不肯放手。这样的她,我从未见过,正因为没有见过,我才手足无措。她小声的啜泣着,似在等待我的回答。回答?我拿什么去回答?现在的我竟是连一个回答也难以给出。我仍旧没有说话。
真正的离别,不需要语言。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清晨,我踏上了路途。雾气笼罩的天不在明亮。背后的城,逐渐淹没。我依稀记得,那个夜晚,她亲吻我的唇,让我留下,我没有回答,我明白我不是她的归人,只是个过客。她哭累了,在我怀里沉沉的睡去。打理好一切,我回到居所收拾好行囊,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寂静,深远。
的确,城还是那个城,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住人。
从相遇起,那就是一个错误。
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对她,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