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理想遇到铲车
——影片《缝纫机乐队》观后
文/张守权
能否制造和使用工具是多年以来有关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的一个较为常规的看法，而我感觉，除此而外，人与动物的高端区别更在于人有着自己的精神追求，且往往会被一个伟大的精神追求支撑着自己的行为方式。仅仅为了吃穿住行而活着的人，本质上与动物无异，恕我直言，可以基本划上等号。
2017年杀青的国产喜剧影片《缝纫机乐队》塑造了一个酷爱摇滚乐的团队通过苦寻经纪人合作实现心中伟大摇滚梦的一段经历，充分展示了在这个物欲横流时代的人们对于精神层面的追求。虽然是喜剧的心想事成的结局，然而，主人公即经纪人在与临时组建的乐队这短短合作的一个月里，他们摇滚梦的实现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其间充满了理想与现实、追梦与贪欲、善良与险恶、天真与世俗、信任与怀疑、宽容与刻薄、深情与薄情、单纯与阴谋等等矛盾的交织杂糅，致使情节起伏跌宕，人物的价值取向也因时间及环境的改变而渐变，从而也为本剧增加了许多精彩的看点。
剧中的人物塑造无疑是成功的，虽然同为一个音乐团队的成员，但是年龄差巨大，上至六十多岁的老者下至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们有着不同的职业，都在自己的天地里平凡而尊严的活着。虽然都对音乐有着执着的追求，但性格迥异。而人物性格也不是单纯的脸谱式的，在经过一番历练后，对精神层面的追求及对他人的理解及谅解都渐趋成熟。
大鹏饰演的主角程宫是个能够审时度势、见多识广的音乐经纪人，他敏锐的意识到当今的时代摇滚乐已经日渐式微，为了取悦于观众，他努力争取将“破吉他乐队”打造成边唱边跳的青春偶像派，但却遭到顽强坚持摇滚的“破吉他乐队”解散，他只好将其解散。在后来的与东北集安的号称“摇滚王子”汽车修理工胡亮（乔杉饰）合作时，他的最为直接的目的便是赚钱，这个时代所打造出的人性的变态贪欲在他的身上展漏无疑。最初，他与这个乐队成员毫无友情可言，彼此完全是基于金钱基础上的经济合作关系。他更没有尝试把打造这个地方乐队当作实现自己年少时曾经拥有的狂热的音乐梦想。他也曾酷爱音乐，“缝纫机乐队”这个队名初看起来似乎很突兀，让人莫名其妙，但当你得知是程宫的母亲以一台缝纫机为人做活含辛茹苦将他送上音乐道路时，你便会感觉这个名字取得很有温度，温馨无比，它寄托了一个平凡的母亲望子成龙的期冀，更渗透着伟大的母爱。看到这里，我心里颇受感动与震撼。这里也是程宫对乐队态度发生变化的一个暗示。
然而，人性是多变的，并没有因为程宫对于母亲缝纫机这一段与主题相关的爆料便从根本上改变了他对于金钱的极力追求，这也是剧本高明处之所在。基于此，程宫后来被准恋人即乐队的贝斯手丁建国的开发商父亲以重金收买，从而使他在金钱面前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从而致使本来正朝着健康方向发展的乐队一次有可能改变市政府有关拆迁大吉他广场决策的演出流产。本次关乎乐队乃至整个城市摇滚乐命运的演出就这样因为一个人对于诱惑的零抵制而叫停。不仅如此，作为整个城市摇滚人精神归宿的大吉他雕像也因此而被铲车就地铲除。在乐队的眼中，曾经高度敬业的程宫也成了叛徒。他不仅背叛了乐队，更背叛了音乐。在遭到胡亮的一阵无济于事的痛打后，程宫悔恨交加，在悄悄把胡亮给他的钱物归原主后，他心情沉重的离开了乐队。
离途中在堵车时，当程宫看到活跃在这个城市的摩托车队及很多摇滚乐的拥趸在努力为“缝纫机乐队”造势时，他的内心世界有如遭遇大地震般惊醒，双眼呆望那些无私宣传者的他于感动及愧疚中看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也正是这种力量使他又花高价打车回到了乐队身边，最后坚持将乐队进行到底。此时的他，完全把音乐当作一项事业来经营，不再考虑挣钱与否，而只是想坚持不懈的做成一件自己想做的且能惠及众人的大事业。其性格的塑造至此完成了从平凡到猥琐再到健全的一个过程。
汽修工胡亮是现实生活中不可多得的民间高手，缺少“摇”字的“滚王子汽车修理部”招牌的长期高挂及脏乱的内室让人感觉他生活邋遢、随意、自由散漫。他是现实生活中蚁族的一个缩影，需要含辛茹苦的通过修理汽车与夜晚到工地加班养家糊口并按期支付给经纪人程宫经营乐队的费用，他与现实生活中的一些自由职业者别无二致，是个很草根的人物。他性格开朗、热情、直率、真诚，基于对摇滚乐的酷爱他不惜倾家荡产。很多时候，一种伟大的精神追求真的需要像他这样有着自我牺牲的下地狱精神才能实现。在大吉他面临拆毁的前夕，他试图通过个人努力来挽救他们的精神象征，但是最终的结局是不具有广泛社会意义的理想注定是要碎成泡沫的。即便如此，他和他的乐队仍是顽强的站在大吉他的废墟上作了自己预期的精彩演出。这场成功的演出也堪称全剧的神来之笔，他们所选歌曲直指人心，是他们与残酷现实的一次据理力争，是以音乐的形式发出的抗议宣言。
贝斯手丁建国是个另类，与莘莘爱财如命的女孩子不同，她所追求的不是金钱，她不缺钱，父亲是能赚大钱的开发商。颜值极高的她更不缺少追求者，每天都有个猥琐的纨绔子弟不惜一切代价跟踪她、监听她。她所缺少的是真挚的爱情和音乐理想的实现。她从不掩饰自己内心世界的感受，在失恋后变得有些玩世不恭，酗酒、冷漠，对现实生活不屑一顾。而当她倾慕经纪人程宫后，女孩子本身所具备的温柔及娇羞等心理特征又在其身上回归。她整个人陡然被唤醒，由对音乐的执着而认真转而对生活及爱情的敬畏及真诚。剧中的她最终为实现理想而毅然舍弃诱人的建筑公司副经理的职位，伴随程宫开始了自己的北漂之路。
其他几位成员也均有各自不同的经历及性格：鼓手“炸药”性格孤僻，对音乐与爱情同样执着而疯狂，为了寻找纹身师丽丽（真名是彤彤）而在自己的身体上文上了“我爱丽丽”的字样。号称“摇滚老炮”的吉他手杨双树是一位妇科医生，他曾是一位风靡一时的“吉他大帝”，因为喝酒在舞台上突发脑血栓被女儿禁止碰吉他，日常生活只剩下与来诊所看病的中老年妇女打交道和闲暇之余逗逗孙子。他的理想便是想通过摇滚乐的演出再现昔日的辉煌，并告诉人们：我还年轻！键盘手希希是个10岁左右的小学生，与今天莘莘学子一样，课业量繁重，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和空间。妈妈一心欲把她打造成将来能造原子弹的学霸，但是她没有因此放弃对音乐的梦想。
开发商即丁建国的父亲这老糟头子可谓当今款爷的化身，有超远的经济眼光和极强社会活动能力。他财大气粗，贪恋美色，出场时及拉了半车现金以收买拒拆迁者，他的豪车中美女如云。虽说对于他的塑造过度概念化的夸张，但在他的身上我们不难找到现实生活中很多暴发户的影子。这个人物的设置是全剧的另一条线，或者传统一点说反方。他为了开发赚大钱而与急欲保留的乐队之间形成了矛盾的对立面。面对缝纫机乐队在这个城市及市政府日渐增大的影响，他只是身携薄薄一张银行卡，三言五语便把程宫这个最大的障碍解决。其干练、老辣、为实现目的不择手段的一面由此可见一斑。在这个世界，当理想与贪欲激烈的抗争时，很多时候还是孔方兄的力量无比巨大，它使很多基于真空上的崇高理想统统变成了痴人的梦呓。
影片的一个主题便是唤醒人们曾有的摇滚乐情怀，犹记得上个世纪90年代，无论大陆还是港台，摇滚乐盛极一时。大陆活动着崔健、轮回、唐朝、零点、超载、鲍家街43号、天堂、苍狼、眼镜蛇、呼吸等众多乐队，台湾有赵传，香港有Beyond、太极等乐队。可谓百家争鸣，大腕云集。与民族类歌曲的高大上不同的是，摇滚歌曲无论是内容和旋律上更能直接打动人心，甚至让人疯狂。2005年，香港Beyond乐队在北京举行解散告别演出结束后，场外竟然有众多歌迷含泪一首又一首的纵情高唱Beyond乐队的歌曲长达四小时以后依旧不愿离去。歌迷们对Beyond乐队的喜爱从另一方面折射出对于摇滚乐的钟情及痴爱。本片便令人意外的将前Beyond乐队的黄贯中及叶世荣请来客串，另外，前面提及的乐队中除崔健这个不大合群的另类缺场外，基本都有成员参演。该片可谓中国摇滚歌手的千年难遇的大团圆，这也让喜欢摇滚乐的歌迷们无比兴奋。
片中所精选的歌曲也都动人心魂，如一开始胡亮出场时所唱的“恪守着心中不变的教条，痛苦之中破茧而出，金钱、女人、性爱，都是不可抗拒的东西”是歌手的宣泄，更是深刻反映了这世间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高潮部分的《塑料袋》中所唱的“看着风吹呀吹就让我继续飘，我才不管这世界多大天有多高。他们还是叫我废物白痴屌丝草包，可我坚信我是乔丹热狗曹操梵高”更是于平缓而低沉的音乐中道出了小人物对这世界勇敢的宣言，深深触动了我的灵魂深处，笑过之后，听之不觉令人动容。千人伴奏的Beyond乐队的歌曲《不再犹豫》不仅让影片掀起了高潮，更让每个摇滚乐迷为之激动，为之癫狂。
故事的喜剧结局告诉我们，虽然当理想的花车遇到现实的铲车时，往往会被撞得粉身碎骨，但是，只要在能力范围内尽到最大的努力，往往会让理想之花在千磨万击之后会在风雨中更加精彩的绽放。为了理想，我们就应该毫无理由的砥砺前行，正如歌曲《塑料袋》中所唱的那样：“现在我还不想化作尘埃，因为我的故乡叫做未来......”
20180112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