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编号:1460
未晚,为时未晚
未晚的一生总是在所有的“不确定”,“不知道”,“再看看”中度过的。总想着很多东西现在不做就太迟了,然后想把一股脑的事情一股脑地安排下来,想来想去还是无限制地延后,再延后。
未晚就是这样,她什么都想去做,却又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高考过后学吉他学了二十天,觉得简单嘛,都记住了,就那几个音,几根弦,多练练就好了。然后,就会看到被搁置的吉他和无辜被搁置在上面的灰尘。
再往前说,高中期间,未晚选修了街舞,选修了围棋,选修了中国画,选修了葫芦丝,选修了色彩,选修了茶艺,选修了她一切感兴趣的,却都没有了然后。初三,未晚花了三千块报了素描的班,每个星期一节课,不到半学期就又荒废了。但未晚画得好呀,那三棱柱,长方体,鼻子,眼睛,要多真有多真,但未晚知道自己不会走这条路的。
素描班上都是准备走美术生道路的人,而且都是因为成绩差才走这条路的。未晚那时候由衷的看不起她们,也不是说看不起,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未晚每次考试都是班上第一第二,年级千人的前二十。她充满了自信,自己的学习道路一片光明,以好的成绩考入好的高中,再考入好的大学,最后找个好的工作。
对呀,谁不是这样想呢?然而,那时候多天真,想得少却也可以说是想太多了,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谁都会说,但谁都不会一条直线地这么“好”下去。再再往前的记忆,未晚记不真切了。但她仍记得自己从幼儿园小班一直学跳舞到小学三年级。仍记得自己断断续续地来来回回地前前后后地学了三四次钢琴。那时候怎么那么吃不得苦呢?琴行离家太远,放弃;老师长得太丑,拒绝;学了几节课还是学不会认谱子,再见。回首过去,未晚自己也哭笑不得,说得好听是爱好广泛全方位发展,难听的就不说了。
未晚真的是个傻子,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和闺蜜都是初中的佼佼者,于是小小年纪自然也是膨胀非常,她们一起坚信自己可以去上省内最好的学校。但结果并非如此。中考不能说未晚没考好,也考了全市前一百,但问题是人家高级学校不看你的中考成绩,它们有它们自己的考试。
于是,中考前的四月份,两人兴冲冲地从省西北角一边陲小城跑到省会城市,再跑到高级学校在郊区的新校区,红砖白墙的教学楼,绿意盎然的湖边小景,曲折却宽敞的石板路给了两人太多的惊喜,于是莫名地的对这所学校有了一种畏惧,从而想着我一定要属于这里,这里是属于我的。
丰满的理想在骨感的现实面前宛如肥皂泡一般转瞬破灭,未晚在考场里遇见了猪一样的对手,一个整场考试都在打嗝的神人。三场考试,从开始到结束,这位神人没有遗漏任何一秒钟,一秒钟不差的打着嗝完成了考试。他怎么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未晚很容易被影响,尤其是考试作业和睡觉,只要嘈杂,只要有一点不和谐的声音,那思路就被牵着走,完全沉不下来去思考,去静心。
说这是借口也罢,最后未晚的分数比录取分数低了几十分不止。从不敢相信到失望伤心,这算是未晚人生中的第一个大挫折,相比从年级前几掉到三十几都落寞得睡不着觉,这真的是大巫了。但,并不是全无机会。
未晚还记得那天在姐姐的房间里,她靠在墙上,父亲坐在对面的床上,两人来了一次对话。父亲问未晚,是真的真的很想上那个学校吗?未晚知道父亲是有办法让自己去那个学校的,但她本以为可以靠自己。未晚的父亲生意做的很大,有很熟识的朋友家的亲戚是那个学校的校长之一。关系,真的是妙不可言的一个东西。然后,未晚回答,是,随后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是的,她说。
这是未晚第一次对父亲提出请求,所以从这里开始,未晚知道她开始欠父亲了。不仅欠请人吃饭疏通关系的六万元,更欠的是人情。未晚觉得自己把什么东西落在父亲那儿了,是骄傲,是自尊。未晚有点难过。
然后未晚属于了这个学校,而不是她拥有了这个学校,这不是她应得的,她也一直为这自卑着。不愧是省内最好的学校,开学考试未晚考了班上倒数。
是这样,从进入这个学校开始,未晚便一直在失败,品尝着失意,品尝着更痛的痛苦。从前种种的荣光不值一提,已失掉一块的自尊更是不堪一击。她是个傻子,真的。最开始的失败让她无数次幻想着这是一个梦,然而等时间久了,她麻木了,她接受了,接受了当初错误的选择,接受了在这里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接受了自己将要面临更多苦难的现实。翻阅未晚在高中的日记,字字泣血,充满着少年愁味,为什么上帝这么不公,为什么自己就是最可怜的那个,为什么,为什么……
未晚真的是个傻子,高中生活的种种暂不说,她现在站在了高考之后。悲剧再次重演,关键的高考再一次掉链子,顺利成为高考失利大军中的一员。
考试前一天的晚上,未晚失眠了,然后,她哭了。她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不适应宾馆的新环境,但明明父亲为她抱来了她自己的矮枕头,她觉得宾馆的被子有味道,好,父亲开近一个小时的车去给她拿她自己的被子,她觉得冷,父亲还顺便拿来了她在空调房穿习惯的厚外套。一切一切都依了她,但她还是失眠了,可怕的失眠。这是一种暗示你们知道吗?本来你不紧张,但失眠告诉你你是紧张的,这比你自己知道自己紧张的那种紧张还会更紧张,于是开端如此,一切就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驶去,让人没有一点防备。
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每场考试开始和结束,父女二人都会手牵着手走过一条阳光明媚充满生活气息的小街,一端连着那边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和静静停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一端连着这边忐忑的陪考家长和肃穆的考场。
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父亲找到了一面有着大大“福”字的墙,像个小孩子一般开心地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啦,给你一点福气。
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父亲总是早早地定好餐厅的饭,一到酒店就可以在房间享受可口的饭菜,他贴心地不问关于考试的任何,中午为我调好房间的空调,拉好窗帘,以供我午休。
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父亲在后来说,那天晚上他扮鬼脸毛毛躁躁地想逗我笑,我却骂他“神经病”时他非常难过;他说那天我失眠给他打电话,然后他过来睡在我的边上听见我默默的哭泣,他的心也很疼,他,一夜未眠。那次高考,未晚欠父亲一个圆满的结果。明明过程那么那么完美,为什么结果要那么伤人心,未晚不懂,但未晚只能接受,谁都只能接受。
这不是一路“好”下去的人生,都是骗人的,都是年少时的傻傻幻想。未晚18岁了,她觉得自己仿佛已尝透了人生百态,但她又知道还有千态万态在等着她。
大学这个世态有时炎有时凉,尽管还不到一年,却已足够颠覆在大学前的所有认知。她开始功利地看所有。她又报了素描班,是想要美术考级,拿到一个证明;她参加很多组织社团,竞选主席,是想要任职证明;她申请志愿者活动,也只是想要一本证书。她学习,是为了考证;她交际,是为了人脉;她转专业,不是为了喜好,而是优势专业这样一个名头;她实习,是为了简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未晚很累,很累。她希望现在的每一秒都不是在虚度,她希望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出新的一片天,她明白这些东西有多重要,但她也知道这让她变得多么不像从前的自己。
从前的她最大的幸福就是日要落未落,光似照非照,帘随风摇曳,而她坐在飘窗上,手捧一纸书。更好的是还有楼下孩童玩耍的嬉笑声,母亲在客厅看电视的音响声……因为这样的一刻里,她觉得她掌控着自己的世界。但现在,她的世界好像掌握在他人手中,她投简历,等待他人的通过;她面试,等待他人的认可;她竞选,等待他人的投票。种种种种,都让她对未来一片迷茫,有点绝望。她的人生真的只能这么失望了吗?
但是,未晚啊,你不要急好吗?你累了,就停下休息一会。你难过了,就自己趴着哭一会。不要害怕一切会来不及,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一切未晚,为时未晚。我们规划自己的人生,无非是为了之后更好的生活。
但我们不可能每一步都那么精准地踩在线上,总有偏差需要我们去容忍,去更正,或者为它移动脚步,改变自己。凯伦布里克森曾说,我总是两手空空,因为我曾触碰过所有。如果我们死死的把骄傲,把荣耀,抑或失足或丑态握在手里,那我们就失去了触碰新事物的机会。
你的朋友你的同学在985,、211重点大学过着你曾幻想的大学生活,你羡慕,你嫉妒,所以你想做很多很多事情来消除学校上的差距,去追赶他们,去和他们并肩,去证明高考考场上失败的那个人不是你。你还太年轻,这种种种种不是一时的热血就可以实现的。
你焦急,你迷茫,你烦躁,你恨自己的无能,但有时候你真的应该静下来,问问自己,你在做什么,无关对与错,是与非,就回答一句值还是不值。人生很长,你有的是时间去经历,去体验,一个春夏错过了,再过一个秋冬仍会迎来春夏,而你一直在路上。那些是是非非的流言,你管呢,去接触你想接触的人,去领略你想领略的风景,去走你想走的路,才不枉人世这一遭,因为你活出的是自己。
你不需要太多人的理解,你只需要不让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