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村里吃西瓜不用钱买,而是用麦子换。
每到盛夏,西瓜成熟了,换西瓜的邻村人用拖拉机带着一车斗的大西瓜在村里吆喝着,“换西瓜咯,拿麦换西瓜咯”,村里的人闻声赶到,询问着价钱,“一斤卖换几斤瓜?”三斤,五斤,要看瓜的质量和时节。村里的人一边七嘴八舌地讲价,“昨天换的比这便宜呢,你这太贵了。”一边到车上拍拍瓜,“你这瓜甜不?”
这时候卖瓜人会到车上拍拍挑挑,听听声音,从里面挑出他认为最熟的西瓜,用大拇指甲盖在西瓜皮上掐一道印子,然后手掌握拳,使劲一锤,西瓜便会顺着印子裂开。然后把裂开的西瓜掰成更小的块,分给前来围观的人。周围的人尝过后,嘿,挺甜的。卖瓜人不由地有些得意,说到,“包甜包熟,不甜管退”。
这时候有些心急的就会跳到车上,在无数个滚圆翠绿的西瓜中开启了拍打模式。只看他掂起一个大西瓜,放在一个手掌上,另一只手拍着西瓜的中间部位,竖起耳朵听拍出的声音。然后放下,再捡起旁边一个,进行同样的操作,脸上有些迟疑。再掂起刚才的那个,再听一遍声音,最终才能选定。这些选好的西瓜都会放到化肥袋子里,因为这些袋子原来都是装化肥的,一般都是白色或者黄色的,化肥撒到地里之后,这些袋子就被珍惜物品的农家人收起来,另做它用了。
庄户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挑西瓜的秘诀,尽可能把沙瓤的西瓜装进自己的袋子里。
就这样,一会儿化肥袋子里就装满了几个大西瓜,掂量着重量,想想上次买的还剩几个,那就先要这么多吧。提着袋子让卖瓜人称一下。只见卖瓜人手拿秤钩,一使劲,秤钩的尖角穿过袋子,另一只手用力把秤杆子支起来,波棱着秤砣的准星,“哎,24斤3两还高(还多的意思),算25斤,给8斤麦。”
这人就背着半袋子的西瓜往家里走去。谨慎点的,到家还会拿自家的称再称一下,看换西瓜的称是否准,给的够称不。一般走街串巷换西瓜的都是临近村子的,七拐八拐地沾亲带故,不敢短秤的。然后把西瓜从袋子里倒出来,装上相应斤数的麦子,提着袋子给卖瓜人。若临时有事,或者不想动换了,就会指使家里的孩子去把麦子和袋子还回去。小孩这会眼馋西瓜,就会磨磨唧唧不情不愿地拉着袋子还回去。
那时候的西瓜可甜啊,都是在地里长熟了才摘下来卖的,瓜熟蒂落,甜度爆表。最好的西瓜当属沙瓤并且籽少,全然没有酸味,吃起来不用吐籽。盛夏会从压井里压出地下水,将西瓜放到凉水里冰一下,天然的冰镇西瓜。这西瓜熟没熟,很多时候一下刀就能知道,熟到正当好的西瓜,刀刚一切开,就会自己顺着刀口裂开去,然后你就看吧,沙沙的瓤凹凸有致,静静地在那诱惑着你的味蕾。
大人手起刀落,咵咵把瓜切成几瓣。如果这家孩子多,那就一群人孩子抢着挑块大的吃,吃的脸上都是黏黏的汁水。挨着西瓜皮的那部分西瓜远没有芯儿甜,小孩就不爱吃,大人就会要求小孩把西瓜啃干净,才能吃下一块。大人吃着自己的挑出的好瓜,边吃边感叹道“这瓜选的真不赖”。
西瓜最奢侈最过瘾的吃法是一刀切两半,然后用勺子挖着吃。第一勺从正中心那最甜的开始,挖大大的一勺,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溢满整个口腔,直至喉间,甚至吃的着急还会被被汁水呛着。就这样边吃边挖,渐渐汁水,用勺子舀出来当水喝,真是一件极美的事儿啊!
偶尔小孩调皮,会把西瓜切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比如切成一个环,边玩边抠着吃。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西瓜都熟的正好,也有挑瓜走眼的时候。比如西瓜熟过头,切开一看瓜瓤的颜色已是深红,都囔了,散发着微微的酸甜味,等着吃瓜的人叹一声“唉,这瓜熟过了,只能扔给猪吃了。”
或者西瓜切开,是水红色,泛着白,瓜籽都没长满,这是明显还没长熟呢,这种瓜被称作白瓢。如果这时候换瓜的人还没走,这家男人便会手托着半块西瓜去找他,一般见这种情况,换瓜人也不以为意,就会说“你再挑个”,或者自己亲自上阵,选一个又大又甜的给他拿回去,不计较原来瓜的大小。
偶尔碰上瓜籽比较多,勤俭的主妇会把瓜籽刮下来,放到窗台上,晒干了给孩子当做日常的零食,磕着吃。
而吃过的西瓜皮也不会被浪费,可以扔到猪圈给猪吃,或者扔到院子里让鸡吃。鸡可爱吃西瓜皮了,它们用嘴啄这瓜皮上仅存的红瓤,啄几下,然后抬头看看周围,好像看有没有伙伴来抢它的吃,再继续啄这自己的瓜皮。
有些人家,也会把瓜皮的绿色的皮切掉,仅留下白色的部分,然后切成条,用盐杀一下水,放上盐、醋、香油等凉拌一下吃。瓜皮的绿色部分,切成条晒干了泡水喝,能清热去火。
现在长大了,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西瓜了,反而很少能吃到沙瓤瓜了,那种滋味就和这份经历遗留在记忆的深处了,在今日雪夜写下来,聊以回味。